他時不時停住腳步,按著心口,前麵領路的宮人識趣停下,等他休息夠了,這才繼續往下。
終於,他來到了一方偌大的地下密室中。
密室中央的台上放著一具屍身,眉眼栩栩如生,看樣子像是睡著了。他喘息了一會,咳嗽起來,一旁的內侍上前擔憂地問道:“皇上,龍體為重。”
他揮了揮手,把手中的帕子塞回袖中,啞聲問道:“怎麼樣了?”
內侍恭謹回答:“宮正司的內監說,殿下多喝了一杯毒酒,所以有些棘手,勉力一試。成與不成,要看老天的意思。”
趙煜沉默點了點頭,他走上前,修長的手拂過趙燁的眉眼,輕歎一聲:“醒來吧。四弟。”
一旁圍著的幾位沉默的內侍上前,利落地把趙燁抬到一個黑漆漆的巨大木桶中,藥汁滾滾澆下,很快地,就把他頭部以下浸入。
蕭趙煜看著,時不時咳嗽一聲,眼中皆是複雜神色。
“皇上,上去吧,您的傷還沒好。”不知何時,榮祿走來,勸道。
趙煜捂著心口,又重重咳了一聲:“她怎麼樣了?”
榮祿眼中掠過不忍:“皇後還是不吃不喝。已經兩天了。”
趙煜隻覺得心口的劇痛又更加重,他不由捂住唇重重咳嗽起來
“皇上!皇上!”榮祿連忙遞上帕子,趙煜咳了許久,這才緩緩放開。
雪白的絹帕上,赫然有血跡。
“這這……”榮祿大驚:“皇上……”
趙煜揮了揮手:“太醫說,傷到了肺腑……”他說罷,又看著那木桶中無知無覺的趙燁。
“皇上……”榮祿不由淚滴落:“皇上為何不告訴娘娘,這一切都是假的,淩王殿下並沒有死。拿酒並不是為了要他們死。”
趙煜清淡的眉眼皆是疲倦,許久,他才慢慢道:“不,淩王已經死了。皇帝要他死。天下要他死。他不死,天下不能歸一,他不死,朕怎麼對天下黎民百姓交代?”
榮祿聽了隻得黯然低頭。
趙煜上前,熱氣騰騰的木桶中,趙燁似在沉睡,一滴淚滴落在藥汁中,頃刻就不見了蹤跡。
他輕撫他與自己酷似的麵容,聲音沙啞疲倦:“可是二哥不會讓你死。做哥哥的怎麼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弟弟。何況,我不能讓母後傷懷,我答應了他,無論如何,不會讓你死。。”
“可是,你為什麼還不明白?”他的淚滾落。
霧氣彌漫,輕易地就遮掩了他深深的悲切。
而他卻不知,那無知無覺的人,手指動了動,有一行淚從他眼窩中滾落,滴入藥汁中,再也了無蹤跡。
許久,他轉身,對榮祿道:“去跟皇後傳旨,就說,朕放開她離開,與淩王的靈柩一起離開應京……天涯海角,她要和他去哪裏都可以,隻要她好好活著……”
“皇上!”榮祿吃驚地跪下,泣不成聲:“那皇上怎麼辦?”
趙煜最後看了一眼木桶中的趙燁,轉身:“朕,有江山作伴。這些終究是朕不能也拋不下的負擔。是負擔,也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