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嚐嚐。”陸喬飛笑了笑坐下來,夾了一筷子魷魚放到嘴裏,“不錯哎,你還知道放糖?”
“你能吃出來?”由美有點驚訝,端著碗沒有動。
“嗯,差不多都能吃出來了,摔一下大概摔正常了。”陸喬飛笑了笑,低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看著跟幾天沒吃飯似的,由美忍不住有點心疼,放下筷子看著他說:“陸喬飛。”
“嗯?”陸喬飛沒停下來,喝了口湯看著她。
“你這些日子都去哪裏了?”
“我……”陸喬飛夾菜的手頓了一下。由美心想總算是慢下來了,這麼一口氣狼吞虎咽回頭撐壞了胃。
“你不要告訴我你從山崖上摔下來被世外高人救了,然後隱居山林修煉內功,最後練成了絕世武功,連味覺也恢複了?”由美閃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陸喬飛笑了笑,夾了一塊紅燒肉。
“放下。”由美拿起筷子按住那塊肉,“不說實話別吃了。”
“別啊。”陸喬飛歎了口氣,“就是有個朋友救了我,我這幾個月一直在他那兒養傷。他這個人不喜歡讓人家知道他的身份……我不是說他是世外高人啊,他就是身份有點特殊,不想讓人知道。”
“朋友?”由美鬆了手,陸喬飛飛快地把那塊紅燒肉放到嘴裏。
“他為什麼救你?”
“都說了是朋友啊。”陸喬飛低頭扒了幾口飯,把空碗遞給由美說,“我都說實話了,再賞一碗唄。”
由美沒再說什麼,她知道陸喬飛不想說,也許人家真的有苦衷。
畢竟這件事還牽扯到第三個人,她不想太勉強,連累別人。
由美收拾碗筷的時候,陸喬飛就一直在廚房站著,由美皺眉看著他:“你手上有傷又不能碰水,待在這兒礙事,快出去。”
“我不,競昶說沒那麼嬌貴,就是有點不方便。”陸喬飛拿了塊幹抹布,“我幫你擦幹。”
“你把碗擦幹,我不用擦幹。”由美遞過去一個碗,想了想,還是扭頭看著陸喬飛說,“其實我一直不明白,蔣競昶為什麼對你這麼好?”
“他貪圖我的美貌……”陸喬飛把擦幹的碗放到碗櫃裏,看見由美瞥過來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說,“好吧,其實就是我原來……洛洛出事的時候,幫過一點忙。”
“幫忙?”
“嗯。”
陸喬飛其實不太想告訴由美這件事,因為現在想起這件事就會讓他想起司徒方,那個曾經把被遺棄的自己撿回去的人,他卻傷害了那個人。
“其實蔣競昶的雙胞胎姐姐生下洛洛的時候,蔣家老爺子是要扔掉的,剛足月就找了個人家就隨便送出去了。結果那家人就是想騙錢,把孩子隨便扔了就拿錢走了。”
陸喬飛低頭擦著碗,繼續說:“我那時正好住在蔣家醫院裏,聽到蔣競昶打電話說一個嬰兒大雨天的不知道被扔在哪兒找不到。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心裏特別難受,想出去找一找。”
“你找到了?”
由美沒有問為什麼覺得心裏難受,她知道陸喬飛為什麼會對被遺棄這種事這樣感同身受,他之前一直以為父親是自殺的,那瞬間大概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他。
就像那個孩子。
“在一個便利店找到的。”陸喬飛把最後一隻碗擦幹淨放到碗櫃裏,比畫了一下,“當時洛洛才這麼大點兒,放在一個籃子裏,營業員不知道怎麼辦。我給競昶打了電話,他不知道我也出來找了,還以為我從醫院私逃了。”
由美盯著陸喬飛看了一會兒,這就怪不得陸喬飛能把洛洛當自己兒子一樣看待:“怪不得你那時候說,救了蔣競昶兒子,他能把一個S城送給我。”
陸喬飛又想起了那天晚上。
大冷天的他抱著個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便利店不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過了十一點就關門。他隻能把孩子包在衣服裏,外套拉鏈拉到脖子,又怕孩子透不過氣來拉下來一點。
小孩子才剛足月,眨巴著眼睛看他,看起來茫然又可愛。
他後來聽醫生說,再晚一點找到,孩子估計就凍死了。
那時候他雖然什麼都還想不起來,但總覺得也曾經有人給自己這樣的溫暖。
隻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害死了那個人。
“謝謝你請我吃飯,我先走了。”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陸喬飛的情緒就有點低落,走到客廳的時候頭也不回就朝門口走。
“等一下。”由美抬手拉了他一把,“有個東西給你聽。”
“嗯?”陸喬飛愣了一下,由美已經轉身走進臥室,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支錄音筆。
“拿回去聽吧,我怕我這兒紙巾不夠用。”由美把錄音筆塞在陸喬飛手裏,陸喬飛還沒太明白她什麼意思,但已經被由美推到了門口,“明天不用送我上班,下班來找我。”
“啊?嗯。”
陸喬飛站在門口,看著門被關上了,才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錄音筆。
由美快下班的時候才接到通知要回一趟S城,陳艾美已經幫她安排好了機票和酒店,讓她明天下午就出發。
“雖然我覺得這不太近人情,你們好不容易又見麵了,但艾美脫不開身隻能讓你去。”蔣競昶一臉為難地看著正從他這裏拿文件的司徒由美。
“沒事,我也想回去看看。”
由美把架子上的文件一份份找出來。她是很想回去看看,段啟杉那日之後就沒有了音信,她也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不知道回去S城是不是能找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
至少……段氏集團還在那裏。
下樓的時候陸喬飛那輛SUV已經停在樓下了,由美剛走近,就看到陸喬飛跳下車了。他看起來精神不錯,昨天的沮喪已經不見了。
“挺精神的嘛。”由美笑了笑。
“嗯。”陸喬飛把錄音筆遞過去,他昨天聽了一晚,反反複複的,本來沒想哭,但最後沒有控製住,還好由美沒有讓他在她家聽。
“聽了?”由美拿過錄音筆。
“聽了。”他笑了笑,沒有再接下去,現在心裏像是被洗刷過的房間一樣透亮,他很高興,覺得裝兩個翅膀就能飛了。他拉開車門看由美說,“今天去哪兒吃飯?”
“出去吃吧,我明天要飛S城,不想做飯了。”
“明天?”陸喬飛也坐進車裏,關上車門的動作慢了一拍。
“工作上的事。”
陸喬飛“嗯”了一聲,低頭發動車子的時候說了句:“我跟你去。”
“你?”由美有點好笑,抬手戳了一下他肋骨,“你這樣能坐飛機?不怕顛散架了?”
“哎,疼,別亂戳。”陸喬飛閃了一下,“散了你再幫我裝起來唄,反正我就是……”
就是不想跟你分開。
陸喬飛咽下後半句話,等著由美再找理由反駁自己,但由美卻沒有這麼做,隻是想了一想說:“那早點回去弄點吃的就休息吧,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
“好。”陸喬飛高興起來,轉著方向盤把車子開上了大路。
S城還是跟以前差不多,由美把正事辦完隻用了半天,但她得了兩天的假能在S城逗留,也就不那麼急著回去。公司派了車和司機,但陸喬飛也租了車,就沒有用公司的車。
“現在想去哪兒?”看著由美從公司出來,陸喬飛問。
她其實想去的地方很多,她想先找找段啟鴻,看看有沒有段啟杉的消息,但是要去哪裏找段啟鴻呢?
她到段氏問過,似乎現在的掌權人都不姓段。段啟鴻不知道在哪裏,她不打算繞圈子去找了。
“陪我去看個老朋友。”由美拉上安全帶,“郊區療養院。”
天氣轉暖以後,療養院的後山上開滿了小白花,遠遠看去像是油畫一樣美。
陸喬飛把車停在了院門口,有點驚訝:“你有朋友在這裏?”
“嗯。”由美有點想笑。陸喬飛有點無奈,推著車門跟下車說了句:“你是不是有點交友不慎啊。”
“精神病人也有交朋友的權力,你不要歧視人家。”由美走進大廳,正要往護士台走的時候才想起來她不知道段啟杉媽媽的名字,但是記得房號,想了想決定直接去房間。
陸喬飛跟在後麵左右看著:“這裏環境不錯。”
“你要喜歡以後我也送你來住。”由美扭頭看了陸喬飛一眼,看到他呆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病房裏正有護士在鋪床單,看到他們進來問了句:“來看病人嗎?”
“是。”由美有點奇怪,房間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窗台上的小花也不見了,躺椅上的毯子疊得幹幹淨淨,“這兒是不是住著一位夫人,大概四五十歲的年紀。”
“你說段太太啊。”護士小姐指了指門口,“剛有人接她走了。”
“剛剛?”由美有點驚訝,但來不及多想就追了出去。她進門的時候沒有留意有什麼人出去,因為病院裏麵推著輪椅走來走去的人實在太多了。
但是好像是看到有個熟悉的背影,但也許隻是好像。
一口氣跑到院子裏都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背影,陸喬飛緊跟著追了出來,氣喘籲籲地看我說:“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是啊,看見什麼了呢?
一望無際的草坪上灑滿陽光,空氣裏都是溫暖的味道。這是司徒由美這些年來看到過的最好的一天,可是在這最好的天氣裏,卻看不到曾經熟悉的人影。
“也許看錯了。”由美歎了口氣,轉過身朝護士台走去。她還想問一些事,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了,段啟杉來過,或者他找人來過,總之,他應該沒事。
沒事就好。
陸喬飛卻沒有立刻轉身,目光停在一棵梧桐樹後好一會兒沒有動。
“你看什麼呢?”
“啊?”陸喬飛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麼,你是不是還有事要問護士?”
“嗯,有點事要問。”由美腳下頓了一下,突然站住了,看向陸喬飛說,“那時候段啟杉跟我說,你找不到我,找到他那裏去了?”
“嗯,去找過一次。”陸喬飛抬手抓了抓頭發,轉身朝裏走。
由美皺了皺眉頭,上前拽了陸喬飛一下:“你說當時你掉下山崖沒有死,是被誰救了?”
“就是……一個朋友。”陸喬飛扭頭看著護士台,“你不是要問什麼事嗎,還不快問。”
朋友嗎?
梧桐樹後的人低頭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替輪椅上的婦人蓋了蓋毯子說:“媽,你看,我不是一個人,我現在也有朋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