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水火不容(3)(2 / 2)

虞洽卿乘機祝酒,憤然道:“我堂堂中華,屢遭侵擾。凡我國人,無不義憤填膺。洽卿一息尚存,義無反顧,為廢除不平等條約而奮鬥不息。借此提醒諸位:1.本國境內可容他國陸海自由上岸否?則曰:軍權為國家之保障,不可也!2.本國境內可容領事裁判權否?則曰:司法獨立為一國之神聖,更不可改也!3.本國境內可容他國租界否?則曰:領土主權為立國要素,是萬不可也!4.本國內河可容他國自由行駛否?則曰:航權攸關交通主權,絕對不可也!5.關稅可受人束縛否?則曰:關稅主權絕對自由!相互提攜親善,貴在平等二字。欲求中日貿易發展,宜由貴國自動表示讚成敝國取消不平等條約,並請督促貴國政府立即實行。”日本方麵,沒料到虞洽卿如此強硬,隻聽得瞠目結舌。

本來中國代表團原定參觀大阪電氣博覽會之後返航,但日本方麵感到關係惡化,沒有達到目的,就極力緩和,邀請代表團到各地觀光。代表團於5月28日抵達京都,市長安田耕開始極力頌揚中日文化交流源遠流長。

虞洽卿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他愛聽書看戲,強學好記,其學識遠勝於常人。虞洽卿道:“從徐福東渡扶桑,到鑒真和尚,中日交往確實很多。在大阪,有位日本朋友說,富國強兵必由之路乃借助他國,美國正是借助英國及歐洲各國而成為世界強國。我想,我想,不光中國,日本也是如此。”虞洽卿以古喻今,提醒日本不要忘記強盛之由來。巧妙地引用大阪商業會議所會頭稻田煙勝太郎的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大有諷刺之意。日本方麵在京都的精心設計又落空了。

之後,代表團到了名古屋。名古屋商業會一心想做生意,會頭上遠野說了些親善的話,但毫無效果。虞洽卿和上海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當局打了幾十年的交道,多是和西洋商人來往,和日本商人瓜葛較少,因此對日本極不感興趣。這也是他在曆史洪流中排日行動的根本所在。再者,日軍長期占領中國部分領土,國人難以容忍。五卅慘案強化了這一反感。中共和廣東革命政府一再發表宣言,號召打倒西方列強,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得到了民族資產階級的擁護,代表團中不乏其人,迫切要求抵禦外侮,振興實業。國內輿論界密切關注代表團每天的活動,大勢所趨,若不態度鮮明,無法對國人交代,無法在上海立足。

虞洽卿於是道:“親善友好絕不是嘴上說說而已,而是見於行動。屢屢侵華,算是親善嗎?”

虞洽卿實際上拒絕了日方的貿易要求。日本方麵感到中國商業代表團心意已決,如直接洽談貿易缺少感情基礎,改成懇談會形式全麵交換觀點。

由大阪朝日新聞社舉辦的懇談會交鋒最為激烈。虞洽卿把這次懇談會看作是樹立愛國者形象的絕好機會。既然是懇談,不妨誠懇。虞洽卿毫不客氣地說道:“隻有取消不平等的條約,才能進行平等的貿易。”

日本商業會議所書記長高柳鬆一郎道:“沒有不平等條約,這是大日本帝國以最大的犧牲換來的勝利果實,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不會取消。”

虞洽卿輕蔑地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就不要和我們談‘親善’了。”

餘日章善於製造氣氛,忽然借日美矛盾向日方施加壓力,要求改變中日不平等現狀,使得懇談會無法進行。最後,日方代表無言以對,隻好有氣無力地強調說:“現在討論不平等條約太突然,日本人沒有心理準備,太傷日本人的感情了。”

第二場懇談由明治大學舉辦,日方想以文攻商,占嘴舌上的便宜,出場的是清一色的大學教授和博士。虞洽卿何等精明巧變,知道學問上鬥不過對方,改為攻心戰術,開場便道:“不取消不平等條約,就無法消除中國人民對日本的惡感,諸位博士對此有何高見?”

餘日章在一旁推波助瀾。時間不大,日方內部產生了分歧,甚至有位法學博士、經濟學教授小林三郎道:“我願意接受中國代表團的觀點,由中日法學界和實業界組織調查機關,共同研究取消不平等條約的問題。”虞洽卿、餘日章等人見日方各自爭論不休,不禁暗自得意,隻當看了一場日本笑話。

日本實業團體又舉辦了第三次、第四次懇談會。懇談愈見誠懇,可見虞洽卿等人懇談的功效。虞洽卿代表中國工商界,寸步不讓:“不解決政治現狀,經濟問題也無從協商。”

日華實業協會會長澀澤榮一在無可奈何之下被迫讓步,提出一個折衷的方案——中日實業家聯合設立“懇請機關”,調停中日雙方商務交易案。澀澤榮一雖然隻是泛泛許諾,但已放棄了簽訂中日經濟貿易協定的目標,不再唱“共存共榮”的高調了。中國代表團取得了“民間”的勝利。無論虞洽卿私心多重,做到這一點已經難能可貴了。“國民外交”懇談會失敗後,日本政府終於按捺不住,登台亮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