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虞洽卿致函上海總商會、縣商會和閘北商會,公開責備國民黨政府內政失修,導致商業疲敝,民生困苦,目睹種種弊病,“殊覺不寒而栗”。他號召上海各商會聯合起來,向國民黨二屆五中全會請願,“一方以國民資格向五中會議陳述國民厭亂望治之切要,求一心一德,共謀國事;一方以團體代表資格向政府請願,務將全國經濟會議通過各案,分別緩急,一一見諸實行。”
虞洽卿素來擅長以此製彼,此次借工商界的要求,隻為加重自己在蔣家王朝統治中的分量。而且,他素愛出頭,此舉也關係到他切身的利益,因此非常賣力。
工商界同仁早有同感,一直敢怒不敢言,經他一挑頭,積憤難以抑製,都願意追隨他到南京請願。
上海商界請願代表六十餘人陸續到了南京,南京總商會會員十多人也自動加入請願團。
8月11日上午,虞洽卿率領代表團成員徑直來到國民黨中央黨部,向二屆五中全會請願,要求麵呈請願書。要知道,滬寧工商界巨頭鬧事,猶如財神爺鬧事,國民黨政府無法用機槍、水龍頭對付,隻得讓李協和代表全體委員出來接見。
虞洽卿當即發表演說,陳述所求:頒布約法,監督財政,永保安寧,裁減兵額,財政統一,整飭黨紀,關稅自主,免除雜稅,勞資合作,恢複交通。
國民黨政府對這些要求本來不屑一顧,但大火燒到了家門口,確實有煞風景,隻好想辦法平息請願風潮。
不料,虞洽卿魄力驚人,整個代表團為之大受鼓舞,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他們甚至決定於12日晉見蔣介石。
蔣介石聽說後頗費了一番心思,心道:“這個老家夥在上海混了這麼多年,盤根錯節,難以動他。他從來都好這一手,而且吃軟不吃硬,不妨給他點麵子。我就不信他真想鬧到底。”
蔣介石決定先拖一下,讓虞洽卿等人消消火,他派副官對虞洽卿說他有事赴滬,將於13日下午6點在總司令部款待代表團,請大家有什麼建議在宴會上說。
代表團本來一肚子惡氣,沒料到蔣介石笑臉相迎,也不好鬧事了。事實上,虞洽卿早算透了蔣介石的心思。
12日,外交部長王正廷在湯山別墅款待代表團。宴席之後乘著雅興參觀了中山陵和明孝陵。
13日,代表團這才去總司令部赴宴,受到了國民黨高級官員的殷勤接待,憤憤不平的情緒消退了大半,畢竟還拿他們當自己人。
虞洽卿鬧夠了,假裝認真地向蔣介石提了些不痛不癢的建議。要知道,虞洽卿不提頭,誰敢生事。
既然虞洽卿不生事,氣氛自然歡洽。
14日,國民黨二屆五中全會通過了“軍費在整個預算上不超過百分之五十”,“裁兵為整軍理財之第一要務”等《整理軍事案》,算是給代表團一個交代。代表團得到安撫,大有顏麵,不再較真,心安理得地返回上海。
蔣介石送走了這幫財神爺,長舒了一口氣。他知道,虞洽卿喜歡無事生非,多給他一些甜頭就不會帶頭鬧事了,段祺瑞就是這樣做的。
於是,沒過幾天,全國交通會議聘請虞洽卿為航政股正主任,急請他審查議案。虞洽卿一高興,自然沒心思理請願團的事情了,興衝衝地返回南京。
他不願當財政部長,為何單單對航政股正主任感興趣呢?
原來,當財政部長就要為蔣介石籌錢,弄不好了還要自掏腰包,而當航政股正主任可是個掙錢的差事。
自此,虞洽卿雖然有時候仍作出一副義正辭嚴的麵孔,但隻是擺擺架子而已。除非關係到他個人的利益,否則輕易不出頭。
1929年10月,中日兩國修訂通商行船條款。虞洽卿以上海航業公會理事長的身份給外交部長王正廷寫信,要求收回領海和內河的航權,維護本國輪船航運業的利益。事實上,這些利益是和他的利益休憩相關的。為了收回日本在華的航權,他甚至不惜批評國民黨政府,他領導的航業公會對國民黨政府都非常有意見。
此時的虞洽卿已經年過六十,精力大不如前,無意於政治活動,而是把賺錢視為第一要務。這倒不是虞洽卿不重視爭名了,而是他苦求一生的名似乎也到頭了,沒什麼可爭的了。後來,傅筱庵又回到了上海,但對虞洽卿的地位已經構不成威脅。
傅筱庵回滬還有一段小小的內幕。1928年12月東北易幟,傅筱庵懇求孫傳芳向張學良進言,請張學良致電蔣介石撤銷通緝令。蔣介石已經統治天下,不必和他糾纏,但為了讓他知道厲害,故意拖了幾年。九·一八事變後,在蔣介石的默認下,虞洽卿做了個順水人情,以寧紹同鄉會名義請求撤銷通緝令,蔣介石複電照準。1931年10月16日,流浪四年半的傅筱庵懷著複雜的心情重返上海。傅筱庵回來後,虞洽卿沒有痛打落水狗,反而顯得十分親近,頗得寧波同鄉讚譽。
盡管虞洽卿支持蔣介石,但以他的經曆和地位不可能完全倒向蔣介石,蔣介石需要更為聽話的人操縱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這個人出現了,就是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