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緬公路的成功讓虞洽卿雄心勃發,準備在西北大後方開辟新事業,但因客觀環境的限製而未能實施。當時,各路暢通,連坐飛機都無須預先申請登記,也不必出示證明文件。誰都認識他,國字臉,闊嘴巴,到哪裏都抵得上一張特別通行證。隻要趕上飛機起航,他可以免費搭乘,這是當局給予的特殊禮遇。
虞洽卿入蜀後私生活變得很檢點,甚至改掉了尋花問柳的毛病,主要是年事太高,已無需求。他平日的吃喝也不像在上海那麼豐盛,經常以“與國分憂”示範訓人。一天,他與王曉籟等人到咖啡館,領班端上蛋糕,同座者食欲大動。虞洽卿卻說:“這東西太貴,拿下去吧。”同來的人個個瞠目結舌,但國難當頭,誰也不好要回美食,隻好強堆歡笑道:“洽老真有先憂後樂之誌!”
滇緬公路被日軍切斷後,大後方的物資更加吃緊,虞洽卿親自押運車隊采辦物資。一次,他千裏跋涉來到溫州。在當地舉行的歡迎會上,溫州商會主席代表當地慈善機構請他捐助。虞洽卿大度地說:“我此行的利潤全數捐獻。”眾人又喜又疑。虞洽卿當眾許諾,雖然痛快,但私下又覺心痛:“我千裏迢迢,辛苦賺些錢,全數捐獻,太不劃算。”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不免興致銳減,幾天後,乘貨車悄然回了重慶。溫州人非常失望,傳出了虞洽卿空言許諾巨額捐款的事,滬上報紙添油加醋後更使得這件事帶有戲劇性。事後,金廷蓀替虞洽卿如數捐了款,才堵住悠悠之口。
1943年6月,虞洽卿在重慶舉行了一個熱鬧的七十七歲誕辰祝壽會。一時間,新舊朋友皆來祝壽。王曉籟唱了出《五台山》,江一平唱了出《慶頂珠》,電影皇後胡蝶的《麻姑祝壽》把氣氛推向高潮。隻是會後飲食不太豐腴,這也是虞洽卿的意思,用他的話說,“國難當頭,為國分憂。”
虞洽卿到四川後沒有配備私人汽車,出外辦事時多乘黃包車,遇到有急事時,則向親友們借用汽車。遇到這種情況,別人不好說什麼。經過幾年的努力,虞洽卿又擁有了大批資產:西南重地,都有他的運輸公司,酒精廠、紗廠、藥廠,甚至森林山地,都有他的身影。他手握著大量美金、黃金以及花紗棉布等物資。
1945年4月,抗戰曙光初露,虞洽卿準備大幹一場,重返上海灘。4月24日,他計劃坐飛機去昆明,再籌實業。啟程之前,張靜江、杜月笙、江一平、錢新之等人為他餞行,不料,虞洽卿突患急性淋巴腺炎,病情急劇惡化。虞洽卿明白,他已經等不到回上海灘的日子了。彌留之際,這位民國第一大亨叮囑家人贈黃金千兩給國民政府,終年七十九歲。蔣介石委派蔣經國代其參加了葬禮,由國史館立傳,記述生平事跡。蔣介石在給虞洽卿題寫的千餘言挽文中寫道:“……創立實業,開發交通;辛亥淞滬光複,勞軍籌餉,弗避艱危;於曆次革命中,援前支後,耆期愛國,曾不後人……”並以民國政府的名義,送了一塊“輸財報國”的巨匾。後來,蔣介石親臨三北公司,命令封存鐵箱裏的重要文件,作為黨國的曆史檔案保存。
抗戰勝利後,1945年11月24日,由上海十幾個團體發起,奉迎虞洽卿靈柩歸滬。然後,把虞洽卿夫妻的靈柩雙雙運到他的龍山老家安葬。
抗戰期間,虞洽卿輪埠公司的損失是巨大的,除了離滬之前失散或毀壞的輪船,另有購自華倫公司的三艘主要輪船被日軍炸沉海底,三北公司原有的五六艘商船沉於長江之中。抗戰勝利以後,虞洽卿的家屬以及公司經理們向日方索賠,在華日輪大多被政府經營的招商局拿去。虞洽卿的子女們素來不和,為爭奪遺產,各自聘請律師,鬧得滿城風雨。他的子女都不願意在實業上繼承父誌,最終把輪埠公司的股份低價售出後分光了事。就這樣,虞洽卿的事業從他開始,又到他結束。
現在,人們所能看到的僅僅是虞洽卿在龍山修的碼頭,石碑還在,刻著“三北輪埠公司”幾個字,混著泥沙,依稀不清了。另外,年長的人還記得“龍山大泥螺,寧波阿德哥”。這句當時上海、寧波一帶婦孺皆知的諺語,也已經成為曆史遺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