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迢迢住的地方在一個很曲折的深巷裏,青石板鋪就的小路堅硬而溫潤,懷楚跟在名叫季九的盜王徒弟身後轉過好幾道彎,終於在暈頭轉向之前見到了那個牆角探出一枝紅杏的小小院落,蒼碧的天空之下,灰白的泥牆之上,那抹杏色是顏色最豔麗的存在,在輕風之中顫巍巍,含羞帶怯。
懷楚喃喃道:“一枝紅杏出牆來……”
季九尷尬地咳了一聲:“沒這個意思!”
懷楚微微一笑問:“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季九一咬牙,砰的一下推開小院的木門,朝裏麵不耐煩地大叫:“師父!出來見客了!”
懷楚跟在季九後麵,踏進了這一方小巧的天地,院內假山盆栽錯落有致,擺著幾張石桌石椅,左側廂房支著半扇窗子,從窗內遙遙傳來懶懶的一聲應:“哎——來啦——”
就聽房門吱呀一聲,推門而出的是一個極瘦的男人,雖然消瘦,卻並不瘦骨嶙峋,臉頰飽滿,隨意披在身上的衣袍淩亂鬆散,露出大片胸膛隱約還顯出薄薄的肌肉,相貌一般,雙眸卻極其靈動,黑瞳內宛有盈光流轉,未語先帶三分笑,眼角有著細細紋路,年紀看起來卻不老。
“嘿,小兄弟,別站著啊,坐!”那男人先伸了個懶腰,在一張椅子上盤腿坐了下去,衝懷楚身旁站著的季九一揮手:“小猴!去倒茶!”
季九一扭頭朝旁邊廚房鑽了進去,懷楚歪著頭打量了男人一會兒,拱手微微一笑:“你就是司馬迢迢先生?”
男人嘿嘿一樂:“對,就我。”
懷楚在男人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隔著一張桌子,眼眸澄亮:“如何證明?”
男人把雙肘架在了青石桌麵上,朝懷楚傾了傾身體,懶懶道:“這樣證明……”說罷一抬手,掌心間落下一件玉佩。懷楚“啊”的一聲,伸手在自己腰間一摸,敬佩不已:“好厲害!”
司馬迢迢把從懷楚腰帶上偷下來的玉佩放在手心裏拋了拋,得意地朝他一擠眼:“學嗎?”
“哎?”
“當我徒弟,我教你。”司馬迢迢道:“小猴說你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手法,不是我跟你說,小猴他也就隻有那一雙手還是真挺不錯的了,你能輕易看穿說明你有做我們這一行的資質啊!”
懷楚沒忍不住噗地笑了,司馬迢迢也是個妙人,竟然大咧咧的說別人有當賊的資質。
季九從廚房裏提著一壺茶出來了,氣衝衝的揚聲道:“那肯定是巧合!”
懷楚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控製住自己別笑出聲:“不是巧合。”
季九惱怒這小子三番兩次就三言兩語的把自己氣得渾身顫抖,把茶壺往桌麵上重重一放,咬牙切齒道:“你憑什麼說不是巧合!”
司馬迢迢心疼的把茶壺一捧,看敗家子兒一般瞪著季九:“這壺是為師從甯王府裏順的!”
懷楚眨眨眼,唇角彎彎道:“我姓唐,蜀中唐門唐懷楚。”
哐當一聲,司馬迢迢從京城甯王府裏帶出來的古瓷茶壺,砸地上了。
司馬迢迢難以置信道:“你是唐家堡的人?”
懷楚笑個不停,點頭道:“是。”
司馬迢迢咬了咬下唇,捂臉道:“你……你隻當我剛剛的話沒說過。”
懷楚壞笑道:“盜王的徒弟,聽起來很威風耶。”
司馬迢迢尷尬道:“你們唐家人手出名的快,我沒什麼可教的,你小子就別笑話我了行麼?”
司馬師徒雖然行的是盜賊之事,性格卻都非常的讓懷楚心生親近,他在唐家人緣一般,在師兄弟們心裏也就是個唐六少的身份,再加上他沒有功夫,又不愛主動與人交際,總呆在內堡裏擺弄暗器機括,連見過他的人都不算多,像司馬師徒這樣有趣的人真是沒遇上過幾個。
他認真的搖了搖頭,解釋道:“其實唐家的功夫我全不會,我沒有習武的天分。”
季九哈地一聲,嘲道:“難怪你出門還給你配一護衛。”
懷楚抿著嘴笑了笑,心想,不止出門,就是在家裏他也跟著呢。
司馬迢迢疑惑道:“你不會武?”
懷楚老實搖頭:“一點也不會。小時候也跟著習武來著,明明招式都懂了,可就是怎麼也使不出來,久而久之家裏就不教了。”
司馬迢迢同情且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哎,這有什麼,大叔我當初也……不提這個了。既然是唐家的人,那我這師父肯定是當不起。”
說罷攤開手心,好奇地看著橫臥在掌心間的一枚細長的銀管:“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