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寫字之時,必要有筆勢,務必做到一筆下去可走千裏。三弟的字,筆筆無勢,是因為太拘束不能放開的原因。去年曾和九弟說到這個問題,想來近日已淡忘了吧。九弟在來信中說想看我寫的白折,隻是最近所寫的折子很少,暫時就不寄了。大銅尺現已找到。至於寄筆之事,目前實在沒有合適的機會,待秋天一定寄回。
去年寫給牧雲的信沒有寄去,信中的前半部分是對牧雲進行勸勉,後半部分勸淩雲莫看地,這是有道理在其中的。九弟可將此信重抄一遍,仍交給他,不過要將紡棉花一段刪去。地仙為人主持喪葬之事,害人一家,喪良心不少,以致家破人亡的更不在少數,為此不可不盡力勸阻淩雲。至於紡棉花一事,像直隸的三河縣、靈壽縣,無論男女老少,富貴貧窮,人人靠紡布為生,如同我們家鄉人人以耕田為生一樣。江南婦人種地,如同三河男人紡布一樣,湖南如瀏陽的夏布、祁陽的葛布、宜昌的棉布,也都是不論貧富男女,人人以此為業,不值得為之驚奇。各地的風俗難以一時就有改變,肯定有的是駭人聽聞,不如刪去這一段為妙。書不能盡言,容後再續。
兄國藩手草
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
七稟父母:勸弟勿夜郎自大,除去驕傲習氣
【原文】
男國藩跪稟:
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六月二十三日男發第七號信交折差,七月初一日發第八號交王仕四手,不知已收到否?六月廿日接六弟五月十二日書,七月十六接四弟、九弟五月廿九日書,皆言忙迫之至,寥寥數語,字跡潦草,即縣試案首前列皆不寫出。同鄉有同日接信者,即考古考老生,皆已詳載。同一折差也。各家發信,遲十餘日而從容;諸弟發信,早十餘日而忙迫,何也?且次次忙迫,無一次稍從容者,又何也?
男等在京大小平安,同鄉諸家皆好。惟湯海秋於七月八日得病,初九日未刻即逝。六月二十八考教習,馮樹堂、郭筠仙、朱嘯山皆取。湖南今年考差,僅何子貞得差,餘皆未放,惟陳岱雲光景最苦。男因去年之病,反以不放為樂。王仕四已善為遣回,率五大約在糧船回,現尚未定。渠身體平安,二妹不必掛心。叔父之病,男累求詳信直告,至今未得,實不放心。
甲三讀《爾雅》,每日二十餘字,頗肯率教。六弟今年正月信,欲從羅羅山處附課,男甚喜之!後來信絕不提及,不知何故?所付來京之文,殊不甚好。在省讀書二年,不見長進,男心實憂之而無如何,隻恨男不善教誨而已。大抵第一要除驕傲氣習。中無所有而夜郎自大,此最壞事。四弟、九弟雖不長進,亦不自滿。求大人教六弟,總期不自滿足為要。餘俟續呈。
男謹稟
道光二十四年七月廿日
【譯文】
兒子國藩跪著稟告:
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兒於六月二十三日將第二封信交給信差,於七月初一將第八封信交給王仕四,讓他順便帶回去,不知是否已經收到?我於六月二十日收到六弟寫於五月十二日的信。七月十六日,又接到四弟、九弟寫於五月二十九日的信。這些信中都說自己非常忙,整篇不過寥寥幾句話而已,而且字跡也潦草不堪,甚至連縣裏考試的頭名和前幾名,都沒有在信中告知。同鄉中有同一天接到家信的,即使是考古考老生,也都一一詳細地敘述。同是一個信差,各家也是同一時間發信,遲十多天也從容不迫,而弟弟們早十多天卻如此忙碌無序,這是什麼原因?況且每次信中都說很忙,沒有一次悠閑從容的時候,這又是為什麼?
兒等在京城生活安定,大小都很平安。同鄉的各家情況也都不錯,唯有湯海秋在七月初八生病,初九日未刻便離世了。六月二十八日考教習,馮樹堂、郭筠仙、朱嘯山都被錄取了。湖南今年的考差,隻有何子貞得了,其餘的都沒有放,隻有陳岱雲的光景最苦。兒子因去年的病,反而為不外放而高興。王仕四已經妥善地遣送回去,率五大約乘糧船回,現在還沒有定。他們身體平安,二妹不必掛念。叔父的病,兒子多次請求將詳細據實告訴我,至今沒有收到,實在不放心。
甲三讀《爾雅》,每天二十多字,頗肯受教。六弟今年正月的信,想從羅羅山學習,兒子很高興。後來的信絕不提這件事,不知為什麼?所寄來的信,寫得不好。他在省讀書兩年,看不見進步,兒子心裏很憂慮,但又無計可施,隻恨兒子不善於教誨。要有所進步,首先要去掉驕傲氣習。腹中空空,又夜郎自大,這個最壞事。四弟、九弟雖說不長進,但不自滿,求雙親大人教導六弟,要以不自滿自足為第一緊要。其餘下次再呈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