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去喊船了。”李知遠也幹脆,說定了事情掉頭就走,趕著騎了馬去府城買了一個小院,第二日寫了兩隻船回來把表妹們和箱籠都搬了走。陳夫人也隻說回娘家居住,連芳歌和小青陽都帶走了,隻在小院居住看守。
王家也悄悄把貴重之物並王翰林心愛的書本字畫都收拾起,下半夜悄悄兒走水路運到不曉得那裏去了。耀宗帶著自家的幾千兩銀,大哥東拚西湊的一千兩,黃九姑的五百兩銀,還有李知遠的私房三千兩,悄悄兒走了。
過不得兩日,王翰林要親自送兩個孫女去金陵上學,黃九姑母女一道陪著,耀祖兩口子不放心,帶幾個孩子一同到金陵去了。
王李兩宅,李家隻得李大人父子和沈姐在家,王家隻英華母女和趙恒楊小八四個在家。每日早晨李知遠都要過來王家瞧瞧,傍晚又要過來瞧一回,夜深睡前,還要帶著管家繞著兩家的圍牆轉一圈。
中秋之後,下了幾場雨,門上場上的紅“拆”字都褪了顏色,圈地的東都之狼卻沒了動靜。沿河兩岸的百姓在提心吊膽中脫下單衫換上夾衣,大家每日議論的都是一樣的事情:拆不拆?搬不搬?
楓葉村王家族親到王翰林家來過一回,曉得王翰林送孫女到金陵讀書未回,對著柳氏無話可說,扯些閑話走了。
這一日下午,李知遠和楊小八趙恒三個在鎮口踢球,突然有一隊紅衣銀甲的騎兵跑來,就在鎮口的大樹上貼了告示。
告示上寫著好幾條,第一條是核查人口土地,第二條是征發徭役,富春縣上戶按田出丁錢,中戶和下戶是三丁抽一,第三條就是沿河兩岸三裏全部由城廂軍接管,田地房家由城廂軍出銀買下。底下還用小字寫明贖買辦法。李知遠把條條款款俱都看過,歎一口氣,和趙恒楊小八回家。
恰好晉王回信送到,一封與兒子,一封與王翰林。翰林不在家,柳氏拆了看信,大概意思就是城廂軍要如何,都照做。柳氏看罷信,也隻得歎一口氣,把當初買房的契紙翻出來。
果然,第二日,潘將軍親自帶人到王家來,給銀八百兩要買王家的宅院。
王家這宅子,買來花了一千多兩,這大半年還有修葺,到了潘將軍手裏就縮水了一小半。柳氏也不爭論,寫了合同把銀子收下。潘將軍限三日搬家,她也應了。柳氏這般,李家也不曾做難,潘將軍給李家的銀子隻有一千兩,李知府也沒話說,寫了合同收銀子。帶著兒子過來和親家母商量搬家的事。
柳氏笑道:“還有三日呢,不急,咱們且慢慢收拾東西。”
梅裏鎮最富貴的莫過於王李兩家,他兩個都無二話,眼巴巴望著他們做出頭鳥的有心人俱都失望。
柳氏帶著女兒在家慢慢收拾東西,箱籠家具都打捆包好,又使了人去縣裏慢慢找房子。李大人心領神會,就托了親家母一並找房子,他家也是慢慢收拾。到第三日傍晚,潘將軍使人來催,看他兩家箱籠滿地,一副忙亂要搬的樣子,摸摸鼻子沒得話講,怏怏走了。
第二日清早又有人來催,柳氏把人請到廳上一堆箱子裏頭,揀了個箱子蓋與來使坐下,奉上一碗白水,為難道:“三日實是急了些,縣裏租不到屋住,已是使人去府裏問去了。還請寬限幾日,隻要有三五間房能落腳,咱們就搬的。”
王翰林不在家,隻得柳氏一個婦道人家,又是笑逐顏開與他寫了合同,口口聲聲要搬的。難道和她動粗不成?潘將軍少年得誌,卻是不想被言官參一本欺淩婦孺,隻得掉頭去尋李大人的晦氣,然李大人卻不在家,說是昨日去府城尋房子還不曾來家。
若是要處置人家,到底做過官兒的人家,要與他存些體麵。何況頭一個拿他兩個開刀,他兩個老老實實受了,不過搬的慢些兒。若是揪這個錯處,隻怕後頭的人家都沒這麼老實。
是以潘將軍便把這頭擱下,先去核查土地。王翰林家隻得一個一頃地都不到的小莊,又有十來頃地在兩個兒子名下,沒有在官府文書上寫明分過家,並不能當成兩家人收他的稅,抽他的丁。依例王家全免。潘將軍使了幾個文書在縣裏翻了幾天,也沒翻出毛病來,棄了王家再尋李家,更幹脆,李大人回鄉隻買了一宅,卻是半畝土地都沒得。除去人家尋不到房子還不曾搬家,也挑不出李家的半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