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叫人把老太太抬起來送她四女兒家去。到底是親娘,四女兒不能不管,尋了間屋子養活老娘,日日供給吃用,老太太罵人女兒女婿也不理她,隻是鎖住屋門不給她老人家出來。
王耀芬精窮,從前雇的幾個人陸續卷了他一點家當走人,他是被遂出族的,有限的幾個跟他好的族人也不敢觸眾怒來招他,隻有妹妹們隔幾日來送回吃的給他。王耀芬養傷不在行,養了一個來月,兩條腿都爛掉了,害瘡流黃膿,臭不可聞。他拖著兩條爛腿去尋和他一塊嫖賭的朋友,人都繞著他。
他摸到縣裏投狀子要告,一來替他出頭沒有油水,二來柳三娘不好惹,王耀芬送上門錢家曹家都不敢拿他當槍使,別人更不敢沾他邊,三來,他的田地是錢曹兩家強買去的,拉扯上那兩家,受他的狀也不好辦。富春知縣摸摸自己的紗帽,覺得這事雖有好處他一個人辦不起來,得罪柳家他不敢,隻叫把亂喊的瘋子打出去。
打過兩回,王耀芬才曉得什麼叫做官官相護,什麼叫做天下烏鴉一般黑,告是不敢告了,拖著爛上加爛的兩條爛腿走不動路,老老實實蹲縣城門口要飯,發狠要臥薪嚐膽等機會報仇,他見人就罵,狀若瘋魔,孩子們經過都怕他,也沒人施舍給他飯食,脫不得還是他四個親姐妹照料他,接他回家妹夫們不幹也不敢哪。
黃家人在杭州一個多月都沒見到王翰林的麵,又聽說了王耀芬的故事,親侄子王翰林都不理不問,還會給前妻娘家行方便?偏偏王耀祖買田置地都是瞞著他老子的,王翰林隻裝不知道,黃家人見不到他的麵也沒法提,守許久見不到人,眼看補稅的期限要過了,黃家甚怕被出首檢舉,回來典賣家產補稅,富春縣的地除了清涼山下的地是柳錢曹三家的盤中食,別的地隻要賦稅帳目清楚,外地商人們搶著要。把補過稅的地賣掉一部分,再把清涼山下的地稅補起來。拆東牆補西牆,算算帳黃家這大半年白陪王耀祖折騰,說好的紅利都補了稅,其實也就是剩個本錢押在清涼山腳下的地裏,黃家人提著一堆補好稅的條子去錢家賣地。錢家那個開心哎,第二個王家人來送地來了,隻說沒有現銀給,直接拿商鋪抵,黃家拿田地換了十來個大鋪麵的房契到手,約定一年半之後交鋪子。
富春縣剩下的地主裏,這二王是標杆性的人物,一個被遂出家族在縣門口要飯,一個補過稅拿田地換了鋪子。手裏還有地在清涼山下的大小地主們,隻要不傻都曉得怎麼辦,補稅吧,沒有銀子拿,換鋪子也成啊。沒看王家那個老族長,兩個鋪子的鑰匙到手立刻就換了六百兩銀?換鋪子不虧!富春縣補交賦稅積極,曲池府反應也不太慢,到底這兩年地價大漲啊,最便宜都能賣十兩銀一畝,補稅賣地拿銀子,不想買鋪子,搭柳家的便車去外府買地,方便!
柳家做人更大方,當初買地時賦稅不清楚的早就挑出來登記好了,等富春縣的地主們都補交的七七八八,柳家自掏腰包就把帳目不清楚的那部分田地的稅補上了,愣是逼得錢曹兩家又自查一次,捏著鼻子給官府送銀子。督建新京城的劉大人守著富春縣的銀庫,不許三家開白條,非要收現銀,銀子一入庫,就手就把銀子調走了。柳家現在不缺現銀無所謂,錢曹兩家本來就缺現銀,現在缺的更厲害了,使勁的賣圖紙吧。錢曹兩家來者不限,到他們兩家買房的也不少,工期都排到後年去了,他們兩家眼看著白銀黃金流水入庫,也沒心情和柳家鬥了,新京城街道的規劃,略吵一吵,大餅一分三塊,把銜接的幾塊商量好,大家蓋房子搶錢先。
曲池府地方,想要地的得了地,想要銀子的也有了銀子,地主們有大賺有小賺,還沒有聽說虧本的。炒地的都被錢曹兩家綁一塊了,望著人家給畫的大餅變現,也怪快活的。查稅這個事鬧了幾個月,順順利利過去。江南地方都看著曲池府呢,曲池府查稅查的順利,別府也開始查起來,買地賣地熱鬧非常。柳三娘坐鎮杭州,不動聲色把剩下的地出脫,迅速套現了大筆現銀,悄悄弄了幾支船隊,在蘇杭一帶搜羅瓷器綢緞茶葉諸般貨物出海,泉州那邊專跑外洋的幾家都忙著在查自己家田地的交稅記錄呢,誰也沒發現柳家朝外洋伸手。新京城這邊的錢曹二家,還以為柳家集中精力在清涼山和他們鬥,也沒發現柳家在悄悄轉移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