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歪著頭想一想,笑道:“這麼說著,還非得分家不可呀。柳家倉就有那麼好,值得人家花心思用十幾二十年的水磨功夫來哄來騙來奪?”
“都說日進鬥金,有沒有?”李知遠說了一氣,自己心裏倒是舒服多了,就和英華開玩笑。
英華想了又想,還拿指頭扳起來算,許久才說:“頭十年能回本吧,後頭新京城蓋好了,柳家不消再運大宗物資,估計能賺點。實話說與你聽。柳家倉在我五姨手裏的那一半,回本之後會拆成若幹股賣給滄州諸商人,到時候我手裏這一半,也不可能全在我手裏捏著,等我舅舅家的表弟們長大了,誰有本事撐起柳家,我就把這一半置換給他。這個呢,用我舅舅的話說,叫風險分散什麼的。柳家倉那麼重要,安能長長久久的在我手裏呢?這些人,真是看不透。”
“滄州的親戚們不會來找你買?”李知遠也點想不透。
英華樂了,笑道:“不會呀。我這一半是從柳家來的,我要賣得先賣柳家,就是先賣舅舅家的表弟,輪不著他們。他們越不過柳家去,隻能盯著五姨手裏的那一半去爭搶。隻要我手裏的這一半將來肯定姓柳,柳家倉還是柳家人說了算。我們吃肉他們就隻能喝湯。”
“難怪有人想從青陽那邊下手,”李知遠長長歎氣,“雖然分家有各種好,不過我心裏總有些難過,好像分了家不像是一家人似的。”
英華緊緊捏住李知遠的手,柔聲勸他道:“是我連累了你們。”
“我娶你,本來就該連你那份責任一起扛起來。夫妻一體,談何連累。”李知遠把英華拉到床邊坐下,笑道:“其實我心裏也明白,現在不分家,將來青陽成親肯定要分的。那時候分家,就不曉得要多多少麻煩了。早分早好。”
杏仁站在外頭堂屋裏請李知遠,說:“來旺大叔有事,請姑爺出去。”
李知遠歎氣笑一笑,道:“我搬家當去,你這邊叫誰開倉庫門點收罷。東西入庫的時候我抄了一套帳備用的,回頭我把備用的那套取來咱們再核對。都是我兒子閨女的,你要小心收好。”
英華微笑,說:“好。”
李家分家分的很快,也沒驚動太多人。第二日李大人帶著兩兒子到三省草堂來,順便和王翰林說了聲。王翰林愣了下,笑眯眯摸著小青陽的頭頂,道:“我們青陽比大人有出息,也該把他當大人對待。”
青陽頓時從傷感變驕傲,神氣活現出門向左到藏書樓看書去了。他童子試得殿試第九名,已經得官,又有了直接殿試的資格,完全沒必要去府學上學。所以李大人到三省草堂就把他捎上了,讓他在藏書樓自學。三省草堂現在還沒有到聚會講學的時間,但是藏書樓裏還有二三十個家在五柳鎮附近的學生每日來看書,還有十來個鎮上的人來抄書。樓底下的大屋子裏,窗明幾淨,幾十人每人守著一張矮幾,各自幹自己的事情,偶爾才有人站起來活動下。這種一心向學的氛圍感染了青陽,他在書架裏找到本時卷精選,再看進門的架子上擱著筆墨紙硯,就取了一套,挑了個空矮幾,一邊看一邊做記錄。
李知遠上完了課,繞到藏書樓來看他弟弟一眼,青陽認認真真在那裏做摘抄呢,他也沒作聲,悄悄就退出去了。
傍晚柳三娘來家,聽說小女兒家不聲不響就分了家,笑道:“親家真是幹脆人。其實極該孩子一成親就給他分家分出去的。一大窩的孩子都成了家,死困在一處,都指望公中不曉得自立,再有出息的孩子都能養成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