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涓見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悔恨交加,深覺對不住仁兄。他快步跑到鬼穀子跟前低頭就拜,並說:“先生息怒,仁兄伯靈假托先生之口誇讚於我,實在是鼓勵我求上進,學習兵法,將來求取功名,並無惡意,更不是有意盜用先生榮譽,望先生饒恕仁兄一次。”
鬼穀子看了龐涓一眼,卻不答應。
眾同學平時與孫伯靈和龐涓情同手足,關係密切,尤其與孫伯靈。他們崇拜孫伯靈聰慧敦善、和氣仁義,無論是請教學問,還是切磋劍術,孫伯靈都積極熱情地解答。生活中,無論是翻地種穀,還是砍柴燒飯,孫伯靈都重活幹在前、苦活累活搶在先,因此,他在鬼穀山中的威信僅次於先生。這時,眾人不約而同地紛紛跪拜在地,請鬼穀子饒恕孫伯靈一次。
望著跪倒在腳下的眾人,鬼穀子眼裏流出眼淚。再看一眼依然緊抱著自己不放的孫伯靈,他真恨得咬牙。他用力甩開孫伯靈,說:“收拾東西下山去吧!”轉身回石洞去了。
孫伯靈此時才知鬼穀子對於他寄托了怎樣的厚望!先生對他所采取的態度和處置的方法給他的重創將讓他銘記終生。他深知,假如換作別人,先生也可能隻責訓幾句,或者隻告誡不許再有類似事情發生。可唯獨對他卻不能依饒。今天之所以要被迫提前結束學業,下山謀生,與其說是由於他幼稚不實,而圖一時虛榮造成的,不如說是鬼穀子智慧超人、膽略超人,而為他單獨上的一大課。
孫伯靈理解了先生後便抹去臉上的淚水,收拾好進山時帶的藍布包袱,準備去同眾位師兄弟告辭了。
天色已近黃昏,也許不等下山,天就黑透,可是,先生已經有話,讓他立即下山,並說不願再見到他。他不想違背先生的意願,決定就是天黑了也要下山。走出洞外,孫伯靈看見眾兄弟們都在洞外等著給他送行,他們已經站立很久了,見孫伯靈不得不走,便暗歎鬼穀子絕情,不免也憎恨龐涓薄情寡義。
孫伯靈與眾人拱手施禮,一再說:“別送、別送!”
一個叫悟生的同學捧上一件長衫和一些碎銀子,眼含熱淚地說:“這是我們幾個人湊的一點錢,你收下路上作盤纏。這件衣衫雖舊些,但好歹能做個替換之用。無論仁兄將來到哪裏謀官,我們都認為你一定會大有作為。論文,你有卿相的德才;論武,你有將帥的謀略。仁兄,你萬不可自我輕賤,自我懈怠。我們都望仁兄早日出頭,早日衣錦還鄉。”
孫伯靈接過長衫和碎銀子,對悟生和眾同學說:“我牢記大家的好意,牢記下先生對我的教誨。單看先生和眾位師兄弟對我的恩情,我孫伯靈也不敢有半點自我輕賤和懈怠。我沒有可以回報大家的東西,我給眾位兄弟行個大禮算作我孫伯靈的回報吧!”說完,孫伯靈向眾師兄弟深深鞠躬,又雙手伏地,頭緊挨地麵向眾人行禮。
悟生等眾位同學也紛紛向孫伯靈回禮。
孫伯靈告別眾兄弟就去拜別鬼穀子。先生洞口守著一位才進山學藝不久的孩童。孩童沒讓孫伯靈進去,隻遞給他一卷竹簡書說:“先生讓我把書交給你。先生說不願再見到你,讓你今後好自為之。”
孫伯靈接過竹簡,在鬼穀子石洞前拜了又拜。他對孩童說:“我怎麼能連先生最後一麵都不見就下山呢?你看我兩手空空,好像什麼也沒拿就這樣下山了,實在是,我肚子裏的知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統兵打仗,為官參政,這些都是在先生這裏學到的,我怎麼能連先生最後一麵都不見就這樣傲慢地下山呢?”
孩童被孫伯靈說得哭起來。但是,他仍然守住門口不動,隻說:“孫大哥,你還是走吧,否則先生會怪我的。”
孫伯靈懷揣著那本竹簡書和祖輩留下來的兵書殘簡,與同學們揮手告別後,邁著沉重的腳步朝山外走去。
孫伯靈走到了山石隘處,忽然想起他和龐涓初識就在這裏。他和龐涓相逢在大雨瓢潑之下,初遇在山岡亂石之前,雖同拜鬼穀子門下學藝,然而總伴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事雖都不大、不重,其結果卻叫他戰栗。這次被先生憤怒地趕到山外,不也正是由於龐涓驕橫無禮而造成的嗎?難道說,與龐涓的相遇是他命中注定的一次災難嗎?難道說,與龐涓結拜兄弟是他人生道路上不可挽救的一大失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