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又隨著大王和田忌在馬道上往回走的時候,他的新鮮感就飛得無影無蹤了。他的目光也就不再向人們掃視,而是專注在拉著小鋪車的那匹馬上。他的雙眉微蹙,就仿佛努力要從那匹馬身上找到什麼答案似的。他的新鮮感已為急切感所代替,他急切地希望賽馬開始。
“大王!請到觀禮台就座。”淳於髡擋在馬道中途。
旁邊,一個用木板搭成的高高的平台,立在簇擁的人群中,這就是觀禮台。上擺兩排桌子,齊國文武已齊集桌旁,隻等大王、田忌和孫臏就座了。
齊威王扶梯登台,田忌尾隨其後,孫臏在淳於髡安排的兩個仆從的攙扶下上台。大王在第一排桌子的正中就座,他特地招呼著,讓孫臏坐在他的一旁,隔過孫臏才是田忌。孫臏這一陌生人的登台,大王這一特別的安排,一下子引起了座上文武們的關注。
淳於髡宣布賽馬開始。台上鞭炮齊鳴。鞭炮響過,響起悠揚而肅穆的樂音,深沉而渾厚的詩的合唱聲伴著樂音而起。
這詩的合唱一遍完了,一遍又響起……合唱聲注入孫臏的耳孔,流入他的心扉,他本不會欣賞音樂,但那“為王前軀,誓死同仇”的詩句把他引向久已向往的戰場,以致全神貫注於全詩之中。他一遍一遍地聽著詩的合唱,耳邊忽然響起齊威王對他講過的話:“先生講的,可以演練一下嗎?”他想:演練,演練,怎樣才能把這賽馬變成演練呢?
“咚——咚——咚——”三聲大鼓的巨響傳來,詩的合唱停止,賽馬開始了。
孫臏連忙把目光投向比賽起點的方向。令鑼一響,一匹駕車的白馬和一匹駕車的紅馬風馳電掣,並駕齊驅,孫臏知道,這帶頭進行第一輪比賽的,正是齊威王和田忌。剛才他全神貫注於聽詩,不知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觀禮台而到比賽起點的。
現在,孫臏關注的就是齊威王和田忌的賽馬了。兩匹馬迎著他疾馳而來,那棗紅馬果然如田忌說的就像一團跳動的火,那雪白馬果然如齊威王說的就像一團滾動的雪,“一團火”和“一團雪”並駕齊驅,霎時間就到了孫臏眼前。那棗紅馬拉的車上引韁持鞭而坐的是田忌,那雪白馬拉的車上引韁持鞭而坐的是齊威王;田忌和齊威王,一個是目光炯炯,一個是神采奕奕。孫臏忘記了自己是坐在觀禮台上,忘記了跑道兩邊潮水般的觀眾,儼然他就是置身於兩軍對壘的戰場,儼然他就是一位肩負重任而手握全局的軍師,觀察著自己的主將和敵軍的主將在刀來劍往地拚命廝殺。“今天請先生給我出出主意,要是能讓我贏大王一次,就算是先生指揮了一次練兵啦!”現在,田忌的話又一次在他耳邊響起。大概就是因為這句話他不知不覺地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田忌的那匹棗紅馬上,希望他能贏。三聲鑼響傳來之後,兩匹馬已到達終點,照例是田忌輸了。
“隻差半個車身的距離啊!”孫臏在心中惋惜地說。
觀禮台上有人議論起來:“這上駟比賽,贏的就是大王,大將軍就要看中駟和下駟比得如何了。”
“比中駟,比下駟,大將軍他什麼時候贏過?”
中駟比賽開始後,孫臏依然是全神貫注,田忌和齊威王那一紅一白的兩匹馬,在他眼前閃過時還是並駕齊驅,到終點鑼響時,還是齊威王贏了,田忌“隻差半個車身的距離”。孫臏還感到,這次中駟比賽的速度,比上駟已經慢了許多。
下駟比賽,同樣是齊威王贏了,但孫臏特別留心觀察到田忌比齊威王“隻差半個車身的距離”。而且他還感到,這下駟比賽的速度,比中駟又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