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那幾個學生的家庭住址嗎,我跟您一起去。”程譽急忙收拾東西,把香爐熄滅,未燒盡的熏香小心收起,行裝背在身上,扶起了高母。
小腿粉碎性骨折,程譽做工又粗糙了些,以至於高母行走時長短腿嚴重。她兩次停下腳步凝視自己的小腿,忽然高抬完好的右腿,手一擰把右腳擰了下來,扔到地上。用小腿骨戳著地麵測試平衡感後,笑了:“這樣才對嘛。”
程譽見狀連忙拾起右腳,抱怨:“別浪費,別浪費,好歹也是冤骨,事後我要收藏的。”心疼地抹掉上頭無形的灰塵。
高母又徑直來到丈夫身邊,在他驚恐萬分的神情中說:“去給我拿套衣服出來,要黑色帶鬥篷的那件。”
“哪……哪件?”高父小聲說。
高母不由分說甩他一巴掌,尖利的指甲幾乎刮下他半張臉皮,高父慘叫著捂臉,鮮血淋漓。高母怒罵:“你還記得什麼,結婚這麼多年連我的衣櫃都沒開過,隻有我給你添置衣物的時候,你何曾給我買過一件東西。我伺候你太舒服了,以至於你連我平時最常穿的衣服都不記得,腦子都放在外頭包養的狐狸精身上了嗎。去給我找,窩囊廢!”
高父唯恐再遭襲擊,忙不迭衝進了裏室。半刻後拿出短袖一套職業裝,還有一件秋天穿的黑色鬥篷,顫顫悠悠遞給妻子。
高母不滿地看衣服上沾染的血跡,瞪眼又要發作,高父已經癱軟在地,跪著哀求:“雪琴,對不起對不起,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高母冷笑用左腿踹了他一腳,高父不敢喊痛,一味捂著臉抖抖瑟瑟。高母這腳不輕,居然把腳踢背了過去,翻轉了一百八十度。程譽見狀又是一陣心疼,跑過來握住她的腳給她正位,勸說:“剛剛做好的骨床還沒完全凝固。阿姨,動作輕點。起碼到外頭吹個把小時的風才好正常使用嘛。”
高母不耐煩地罵道:“這種身體怎麼報仇,你故意敷衍我。”惱怒地揮掌打向程譽的臉。
高父被掀掉臉皮的事沒有再度發生,程譽輕鬆接住了她滿是血跡的手,笑道:“哪能啊,阿姨,這麼殘破的骸骨我都幫您複原了,夠盡心了吧。您看剛才輕拍一下就能見血,主要還是您意誌起主要作用,您有了最合適的身體意識上還沒完全跟上,等骨床凝固了就能發揮正常了。”
高母不想聽他廢話,得了軀體後她性情更加暴戾,嗜血,時刻想用別人的鮮血滿足自己空虛的靈魂。偏偏就是掙脫不開程譽的鉗製,隻得安靜地等他說完,放開了她的手,程譽又說:“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我幫你做骨床是報仇用的,不要亂殺無辜。叔叔麻煩把車鑰匙給我,我送阿姨去,我的同學就麻煩您照顧一晚了。”
高父聞言瞅一眼妻子麵無全非陰晴不定的臉,見她沒有反駁程譽,於是忙不迭交托了車鑰匙,將他們送走。
鍾敏今年畢業了,月前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在事業單位實習,待遇挺好的。本該美好的未來最近被母校那裏傳來的消息擊碎,警察去他單位問訊,眾目癸癸之下被警察從領導眼皮子底下帶走,雖說隻是簡單問幾句話,敏感的單位環境和實習生身份讓他輕易丟了工作。
回到家待業的鍾敏鬱鬱寡歡,是為工作的事,也是震驚於高林賦居然會跳樓自殺。在他記憶裏,高林賦就是個狗腿子。兩人名義上是同學,實則更像主從。鍾敏並不是個暴力自我的人,長得的確黑壯些,人際關係卻不錯,大家都說他豪放講義氣,細節上也處理得好,是個外粗內細的人。很容易和同學打成一片,自然少不得和高林賦有些來往。
高林賦成績好,鍾敏一開始隻是借他作業抄抄,起得晚了請他幫忙買早飯帶包子,一來二往,不知何時起,出入總能碰到高林賦在眼皮底下晃。高林賦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實在看不上眼,明裏暗裏排斥他,高林賦總是笑嘻嘻不當回事,繼續粘著自己。日子長了厭煩變成厭惡,誰喜歡身邊總跟著人連點私人空間都沒有,於是他逐漸情緒失控動了手,想借此趕走他,指示他給自己幹活,發現他家境不錯問他要零花錢。誰料這家夥真是“百折不撓”,於是鍾敏對他愈發不客氣。剛開始還有點罪惡感,後來發現他和其他幾個同學的相處模式和自己如出一轍,也就坦然自若了。
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沒骨氣的家夥會在畢業後跑去行政樓自殺。鍾敏很肯定他的死與自己無關,因為在學校最後那段時間他忙著處理和女朋友的感情,壓根顧不上他,直到畢業離開學校都沒再見過他。
記得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宿舍樓旁,他剛剛挨了揍被打得很慘,右眼腫得睜不開,一個人窩在角落裏撿散落的書本和零錢。鍾敏看他單薄的身板一副可憐相,回想自己這幾年也沒少揍過他,忽然就起了同情心,過去幫他收拾,跟他說話:“他們打你不會還手啊,打不過就躲著走,別總這麼賤貼上去讓人打。馬上要畢業了,你也為將來打算一下,好好改改身上的壞毛病……兄弟我從前挺煩你的,有時氣不過動手打你別放在心上,誰讓你總根塊橡皮糖似的粘人……那啥,過去就過去了,以後交朋友換換方法,重新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