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等程譽繼續問,羅子旭搶回話頭:“誰走了?你說的是誰?”事關高林賦自殺真相,羅子旭職業病發作,不容他人置喙插足。

高林賦幽怨地低泣說:“胡建晟,鍾敏,王梓涵……他們一個個都畢業了,以後都見不到了。”

收羅記憶中的名字,羅子旭回想起這三人是生前欺負他最厲害的學生,怎麼他們的離開反而令他如此憂傷,心中困惑更甚,他問:“他們走了沒人再欺負你,是高興的事情,為什麼要自殺?”

“高興?我一點也不高興。”高林賦唯唯諾諾地說:“我隻有這幾個朋友,他們走了再也沒人關心我照顧我,再也沒人願意跟我說話了。我好寂寞,這個世界上的人冷漠又自私,我不想再活了,每天都過得好痛苦,我再也受不了了。”說完嚶嚶的哭起來。

羅子旭蹙眉,一個名詞迅速竄入腦海中:抑鬱症!高林賦的家庭環境物質條件好,可是感情匱乏。高母朱雪琴常年在外做生意,極少回來見兒子。高父又是個懦弱沒有主見的人,對兒子的關心隻限於吃飽穿暖,缺乏精神溝通和教育指引的後果就是,高林賦天生個性內向沒有朋友,從小到大孤寂寂寞感情得不到寄托。壓抑自我無從發泄的情況下,隻要有人跟他說話,哪怕是對他惡意中傷,出手打罵,他就會感覺自己被關注,被需要。可能暴力的疼痛在他看來反而是種享受,能用疼痛暫時忘卻腦海中那些負麵情緒,得到瞬間刺激性的快感,久而久之就上癮了。

羅子旭很糾結,他總算明白高林賦自殺前展示身體傷痕的意圖了,不是在控訴暴力,而是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渴望,他渴望關注,渴望情感溝通,但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隻能在施暴人離開後任由負麵情緒摧毀他的意誌,用自殺結束痛苦。

一切都有了答案,回想上午羅子旭來到程譽寢室,他和程譽激烈爭辯時高林賦突然發難,並非想要傷害羅子旭,而是希望借此轉移憤怒中羅子旭的注意力,將憤怒宣泄在他身上,這是他學會的得到關注的唯一方式。

“嗬嗬,原來是欠揍。”程譽聽完羅子旭的分析後感歎:“鍾敏說得對,高林賦就是犯賤。難怪罵也罵不跑,打也打不走,搞了半天他還樂在其中。我看到這張臉都忍不住想扇他,鍾敏脾氣暴躁情有可原啊。”

“……”羅子旭辦案多年見多識廣,高林賦的情況比較罕見但也算正常心理,他此刻最擔心的還是羅子文該怎麼辦,不能任由高林賦附在他身上作怪,於是問:“你們有辦法救小文嗎?”

吉祥看了還在垂頭喪氣的哭泣的高林賦一眼,對程譽說:“去我辦公室把書桌最下麵一層抽屜裏的東西拿來。”

程譽狐疑地離開,吉祥趁著他和羅子旭獨處的機會,指腹抹著桌上凝固的血液,捏著食指中指說:“警察先生,親眼看了剔骨過程有何感想?”

“……”羅子旭定定地看著他,問:“你們這些年一共收過多少具屍體?”他已經不想用人民公仆的架子去震懾這些人了,太累了,看得太多心力交瘁,他需要調整一下思路,思考今後該如何處理這兩個遊走在法律道德邊緣的怪人。

吉祥嘴角微挑,略帶嘲諷地說:“普通屍體我們是看不上的,隻有資質特殊又無法正常火化的屍體我們才會插手。這樣不是幫政府減輕負擔了嗎,如果任由外人發現骸骨異化的真相,勢必會引起社會動蕩。”

“什麼真相?”

“羅警官,看過阿譽剔骨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夢,我們除了能剔出骸骨鑒別靈骨,更能鋪設骨床使死者複生,當‘人死不能複生’這句話成為一句笑談,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吉祥平靜解說著,羅子旭隻覺被人悶頭一棒,頭暈目眩,朱雪琴!如果人人死後都能像朱雪琴一樣用自己的身體再生,勢必天下大亂,爭權奪利之人必定為了長生之術翻江倒海!羅子旭握緊拳頭鬆弛麻痹的指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說:“我明白了,你們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不是因為怕你們,而是為大局著想。”不忘表明自己的態度轉變原因。

吉祥又是冷笑:“大局?大局永遠不會被一個小人物影響,何況你連人物都稱不上。”滿含深意地說出這句話,程譽已經拿了東西回來了。

他神情別扭地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吉祥,問:“師兄,你辦公室裏放這個幹嗎?”

羅子旭定睛一看,好家夥,碩大一條黑色皮鞭。他詫異地瞪視吉祥,沒想到看似正經的人也有這種嗜好。

吉祥熟絡散開皮鞭,往地上抽打兩下,餘光瞥見高林賦瞬間明亮的眸子和桌麵上又泛出褐色光暈的骸骨,說:“留著等你哪天不聽話好教訓。”

“什麼!”程譽瞠目結舌。

“每次發現靈骨都失了方寸,下次再讓我看到你隨意暴露身份,饒不了你。”吉祥氣勢爆棚走近骸骨,抽動著皮鞭對高林賦說:“想要爽一下?給我回到自己身體裏。”霸氣猛抽骸骨身邊的桌麵發出裂空的巨響,落點與靈骨差了僅僅一公分,沒有傷及靈骨分毫,手法極為老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