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華愣:“告白?”

程譽暗叫不好,華媽媽耳聰目明不聽重點居然留意到小細節上來了,趕緊轉移他注意力:“嶽思淳不像你說的應聲骨,喂周崇,我記得他提過要替你媽照顧你,既然剔骨人是你媽,八成這就是嶽思淳要完成的任務,你跟他生活了多年,見過他幹其他事情吧,趕緊說說。”

周崇始終處於懵懂狀態,他聽明白了舅舅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怎麼可能呢,自己剛從骨床身份擺脫舅舅就骨床散落,原來他才是朝不保夕的骨床?因為媽媽的緣故被迫照顧了自己多年,如今他決定好好做人,媽媽心願了了舅舅就沒有存在意義了。

越想越不對。嶽思淳不是因為親情照顧自己,而是被殘忍地綁在身邊遭受虐待,不被需要就死去。嶽思淳的人生果然應和了他那句“最痛苦不過身不由己”,此時回憶那段話,他居然是知道真相的,承受著巨大心理壓力被迫照料自己,連句抱怨的話都說不出,那是如何悲慘的境遇。

周崇渾身哆嗦眼神彌散,他忽然抱頭嚎叫,無意義地哀嚎著,似要宣泄心中混亂和悲愴,抽空了腹中空氣還在扯著嗓子喊,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狀態。

三人被他突然的舉動弄糊塗了,好好說著話呢發什麼神經。

慘叫聲戛然而止,周崇拽住程譽的腿哭喊:“是我的錯,是我媽,我們害死了他,他,他……”

阿華對他的悲傷感同身受,蹲下身體扶住他,說:“因為你們他多活了六年……你不必太過自責,死而複生違背天理總要付出代價,這些年他雖說為你而活,也白得了許多時光,相信去得安心了。”

“什麼去得安心,華媽媽你是不知道,嶽思淳為了這混蛋受盡折磨吃盡苦頭,現在死了說不定反倒輕鬆了。”程譽冷瞪周崇:“人死方知珍惜,有屁用。”

阿華責怪:“阿譽,做人別這麼刻薄。親人驟然離世難免傷心難過,剔骨匠若隻為了收藏剔骨跟屠夫沒區別,還是要體諒生者的心情。”

如果是別人程譽還能同情可憐,周崇跟他有過節又行為不端,實在挑不起他感性神經。於是不以為是地敷衍:“說正經事,喂,嶽思淳生前除了給你擦屁股,還幹過什麼。”

周崇大抵被安慰了下情緒平複許多,袖管擦掉眼淚哽咽說:“舅舅平時上班,也有娛樂活動,還交男朋友,不像你們說的傀儡骨床。”

“咦?”阿華拉出重點:“男朋友?”眼珠子在應聲骨上溜達,拐彎轉到程譽身上。

程譽頂著一頭冷汗繼續話題:“所以我覺得他不是應聲骨,華媽媽,師傅搞錯了吧。”

阿華收斂了眼神凝思,說:“剛做成的骨床我觀察了兩天,和手劄上描述基本一致,這才定性為應聲骨……難道這六年裏發生了異變?”

正困惑著,屋內響起陌生的電話鈴聲,程譽左右看看瞄向周崇口袋,提醒:“喂,你的電話。”

周崇後知後覺接通,電話那頭傳來嚴凡焦急的聲音:“周崇,思醇人呢,為什麼不接我電話。難道你又闖禍讓思醇給你收拾爛攤子去了?!”

“…………”周崇整張臉苦下來,嚴凡聽不到回答火大地訓斥:“你有完沒完,要把思醇折騰死才甘心呐,你良心被狗吃了,##……%#*”

大約是找了嶽思淳很久,嚴凡口吻焦急,像吞了火藥似得把周崇一頓數落,坐實了周崇連累嶽思淳的猜測。周崇端著手機由著他罵,終於嚴凡罵夠了:“思醇在哪裏快說!不說我報警了!”

“…………”周崇輕聲報了吉祥家的地址,說:“舅舅有封信給你,來拿吧。”

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默,嚴凡低聲咒罵按掉了手機。周崇默默收好手機跪回地上。他能猜到嚴凡此刻的想法,必定是以為嶽思淳又要跟他分手,寫了信不告而別,現在一定著急上火在來這裏的路上了。

吉祥默默地去泡茶,作為主人,今天家裏客人多,招待他們是基本禮儀。把阿華帶來的食盒拎進廚房,又撤掉玄關滿是爛泥的地毯。現如今,隻有他一人有心情忙活。程譽和阿華都沉浸在嶽思淳骸骨的疑團裏,坐等著嚴凡來提供更多線索。周崇萎靡不振跪在骸骨邊上,像是等候裁決的犯人一般,滿臉悔恨。

五杯熱茶被端上茶幾沒多久,門就被粗暴地敲響了。周崇像被電擊似得渾身一顫,神情複雜地看吉祥開門。當嚴凡喘著粗氣出現在門外,一雙眼睛迅速掃過室內落在周崇身上。他招呼都不打一聲衝進來對周崇說:“信拿出來我看。”竟急迫到這麼顯眼的人類骸骨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