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默默走來。她低垂著眼睛,有條不紊地做著顯要她做的所有事情。她盡管對皇帝的諸多不知所雲的旨令深懷不滿,但依然努力做到惟命是從。她隻是在聖上太無知的時候,才非常小心地不露痕跡地點撥他。慢慢地他們的這種合作,在諸多磨合之後也變得默契了起來。顯在他急需穩固地位的時候,並沒有急於向婉兒索要她的那一份感情。他大概認為反正婉兒是他的了,他不僅能獲得她的感情,還將獲得她的身體,作為一國之君,還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呢?
他緊抱著婉兒,親吻著她。他說:“你願意從此就伺候朕嗎?還記得朕曾經對你說過的那些關於母親的故事嗎?你能想象得到嗎,這已成為現實。此時此刻,你就在朕的政務殿裏,在朕的身邊。朕不必像父皇當年那樣,還要從感業寺把落發為尼的心愛的女人接進宮。不,朕不用。你就在這裏,在我的懷中。你就是朕的。你別再拒絕,聽到了嗎?連天下都是朕的了,而你怎麼能不是朕的呢?聽到了嗎,婉兒?我不是在以勢壓人,我是真的喜歡你。聽到了嗎?今生今世,隻要朕在,你就隻能是朕的。”
婉兒在這樣的時刻,不能不想起遠去巴蜀的賢和那個寂寞深宮的皇太後。然而她隻是在心裏想想而已,她任憑顯激情地占有著她。她想聖上才是現實,此時此刻才是現實。她惟有被聖上索要,在某種意義上才能確保她的生存。畢竟顯是聖上,是不折不扣千真萬確的聖上。而能被聖上所親近所擁有所迷戀,這是天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而她輕而易舉就得到了,她為什麼要輕而易舉就放棄呢?
婉兒是個明智的女人,她又跟隨皇後在宦海中搏擊了六年之久。她早就看穿了這一切,早就知道心裏想的和用身體去做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
於是婉兒任憑著那個做聖上的男人在午夜的政務殿中以他的方式擁有著她。婉兒的身體所帶給她的那一份衝動使她再一次證明,身體和心確實有著非常遙遠的距離。她想她把她的身體給了聖上並沒有什麼可怕的。關鍵是她的心還是她自己的,她還可以在心裏想,想賢,想太後,想她自己的身世和母親。婉兒想她的心還是屬於她自己的,這才是最最重要的。
婉兒心中等待的那一刻居然沒有降臨。
這裏畢竟是政務大殿,顯確實不敢在此褻瀆神靈,何況,顯在婉兒的麵前也還確實有著幾分英雄氣短。
然後顯放開婉兒,走到窗前仰望星星點點的夜空。
皇上充滿深情地說:“婉兒,我已貴為天子,從此以後,國家、人民,還有你,美麗的人兒,都屬於我了,前途似海,來日方長,我要慢慢地欣賞你、享受你。”
而婉兒在告別了聖上時,對他說:“聖上終於成為了聖上,真是了不起。”
李顯帶著婉兒身上的體香回到後宮,韋皇後醋意大發,“又被婉兒那個妖精迷住了吧?”
“你快去睡吧,那是朕的事。”
“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做皇後的不是我嗎?你難道還會立那個小賤人為皇後嗎?你們李家的男人難道就全都這麼沒本事嗎?”
“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了。朕要休息了,朕明天還要早朝。”
“什麼朕啊朕啊,你以為讓你坐在那把椅子上,你就真是朕了?別相信那個小賤人。你以為是你母親體恤你的無能才把她給你的?你怎麼那麼蠢,你就看不出來她是那個老太婆留下的耳目,是專門來監視你的。你忘了,當年不是太後把這個狐狸精派到東宮,東宮才徹底完蛋的嗎?你還以為這是什麼好事?你真是太可笑了。”
然後,韋皇後就讓新天子相信了婉兒是不可相信的,他能夠相信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她自己,因為他們有共同的利益——孩子和皇權。
躊躇滿誌的李顯做夢也沒想到,在皇位上還沒坐兩個多月,就被廢掉了。
自從即位以來,新帝的心情異常興奮,像做夢一樣,如騰雲駕霧一般。本來成為太子後,隻要皇帝有萬一,立刻繼承為天子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長兄弘和次兄賢,都曾先後立為太子,卻都沒有登上天子的寶座。
與兩位優秀的哥哥比較,他從小就產生很強烈的自卑感,在待遇方麵也相差很多,現在卻能安然即位。況且兩個哥哥中一個已經去世,另一個成為“叛臣”,在幽禁之中。
顯長久以來的自卑感,到這個時候才煙消雲散。
有強烈自卑感的人,一旦登上寶座,往往欣喜若狂,做出種種愚昧的事,中宗就是這樣一個人。不久之後,他便做出了典型的事。
韋氏出身世家,但父親一脈的官位並不高。她的父親韋玄貞任普州(今四川)參軍,是負責整肅州政的七品官員。韋氏被立為皇後,他一躍而升為州一級的最高長官——豫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