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音容留人間(1)(3 / 3)

三思父子被殺就像是晴天霹靂,炸響在已經抖成一團的人們的頭頂。韋皇後和安樂公主馬上癱倒在地上。因為假如真如叛軍所說三思父子已慘遭殺害,那麼她們便也在劫難逃了。於是她們又哭又叫。她們緊緊地抱住了李顯,請求著:陛下救我。父皇救我。

麵對著此情此境,猶如麵對硝煙滾滾的戰場,特別是看到韋後和安樂公主抖得像一片風中的葉子,臉上顯出一片絕望,此刻,內心同樣充滿了恐懼,甚至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婉兒反倒鎮定下來。她知道重俊是在找她,她便不再害怕,她想反正是一個死,她又何不死得智慧,死得英勇呢。當獲得了死的勇氣,婉兒反而急中生智,那是因為武三思的死。當然在那種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她是顧不得哀痛她從前的情人的。她隻是由三思父子的死,推想到重俊是定然不會放過韋皇後和安樂公主的。她不知道重俊是不是也會逼他的父親交出皇位,但是至少,在此刻,她和聖上、和皇後、和安樂公主是站在同一戰壕中的,婉兒意識到,他們必得團結起來對付叛軍。

於是鎮定的婉兒微言大義,她說:“如此看來,太子是先要我死,然後再依次弑殺皇後和陛下,要讓我們同死於他的刀下。”

於是李顯大怒。

他當然不肯順從著重俊的索要而交出婉兒。

這是顯第一次表現出男人氣概。當然,這也是婉兒將她的生死與李顯捆到一起之後所獲得的一種來自君王的保護。

在重俊軍窮追不舍的猛打中,顯帶上婉兒和他的妻女們匆匆登上了玄武門,以避兵鋒。在玄武門城樓上,顯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挺起了他的胸膛,保護著他身後的那些女人們,顯示了一代君王的臨危不懼。他首先派右羽林軍大將劉景仁速調兩千羽林兵士,屯於太極殿前,閉門自守。當叛軍來到宣武門下,他便按照婉兒情急之中不顧尊卑的指令,向門下的叛軍高聲喊道:“你們都是朕的衛兵,為何要脅從叛逆來討伐朕?如果你們能立刻歸順朕,殺死那些叛軍的首領,朕不僅不會追究你們,還會賞賜你們榮華富貴……”

而重俊發兵所要討伐的,也畢竟不是他的父皇。他要殺的,隻是那些侮辱他欺負他的仇人。他不想殺他的父親。但是他不知道父親是怎樣和他的仇人們攪在一起的。殺了他仇人就等於殺了他父親。重俊捶胸頓足,他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該弑君了。

然而就在重俊猶豫不決的片刻,那些不敢背叛聖上的羽林兵士們突然紛紛倒戈。畢竟,那個大唐天子就在玄武門上。畢竟,他們也確曾發誓要效忠於他。而李重俊又算是個什麼人呢?於是羽林軍們反身殺掉了叛軍的首領,將李多祚、李承況、李千裏等李唐宗室們斬於玄武門下,斬於聖上的眼皮下。一時間玄武門下血流成河,多少兵變都是發生在這血色的城門下。當孤軍奮戰的李重俊見大勢已去,便隻好帶領所剩無幾的百餘騎兵從肅章門殺出了一條生路,落荒而逃。

一場虛驚之後,心有餘悸的李顯疲憊地從玄武門下來回到了他的寢殿。他累極了,也害怕極了,他不清楚也不理解為什麼他自己的親兒子會起兵反對他。他明明已經力排眾議,說服了韋皇後和武三思,把太子的位子給了重俊,他已經是大唐王朝最合法的繼承人了,他為什麼還要起兵造反呢?究竟誰在逼他走上這毀滅的道路呢?李顯隻有望天長歎。

三個被顯保護的女人也跟隨他一道回到了顯的寢殿。她們廝守在一起,徹夜難眠,焦慮地等著追兵捉拿重俊的消息。她們很怕不能緝拿到逆子的首級。她們知道隻要重俊東山再起,卷土重來,她們就再也逃不掉被殺之運了。

女人們哀哀地哭著。隻有一切平靜了下來,她們才能回頭去想剛剛發生過的那場災難。她們慶幸她們能死裏逃生,但同時她們也開始去想梁王府所遭遇的血腥屠殺。安樂公主很害怕,她不敢再回梁王府。而韋皇後則幾次派人去梁王府探聽虛實,當得知三思父子確實已被叛軍斬殺的消息時,韋後母女都禁不住大哭了起來。安樂公主雖與武崇訓已經疏淡,但是她畢竟和他生活了好幾年,沒有了愛情還有親情,他還是她孩子的父親呢。像一種慣性,安樂公主已經不適應沒有武崇訓的生活了。是因為武崇訓死了,安樂公主才開始懷念他,覺得他是個很好的男人,她為他的死而悲傷,那悲傷中甚至帶有很多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