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後等人不顧光緒帝等人的反對,一意孤行,盲目主戰,於五月二十五日正式頒布了對列強的宣戰上諭。然而西太後等人既沒有禦敵的力量和本領,也沒有徹底抗戰的決心,結果清軍節節敗北,七月二十日北京陷落,西太後隻得倉皇出逃。當西太後逃出北京之際,光緒帝要求留下來,以便同外使會談,收拾殘局,並乘機擺脫西太後的控製。可是未被西太後應允,隻得隨西太後出逃。在逃亡的過程中,光緒帝所到之處,淒涼蕭條,滿目瘡痍,民不聊生,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他痛恨列強的侵略,更加懷念自己的變法維新事業,也更加怨恨出賣自己的袁世凱。他每到一處,往往畫一個龜,在龜背上填寫袁世凱的名字,然後粘在牆上,用小竹弓射擊,然後再取下來剪碎,用這種最簡單的辦法來發泄自己胸中的悶氣。
光緒二十七年(19O1)七月二十五日,經西太後批準,李鴻章、奕勖等人與各國列強簽訂了屈辱的賣國條約《辛醜條約》。十一月,光緒帝隨西太後回到北京,當他看到被列強破壞後的京都情景時,立即感到一種無法排遣的恥辱,感到不可遏止的憤怒。
麵對國亡無日的殘酷現實,光緒帝多麼渴望自己能夠獨掌大權,繼續推行新政啊!然而,自幼養成的怯弱秉性使他無法擺脫西太後的控製,相反,為了自己的安全,隻得屈從在西太後的淫威之下。可是,即便是這樣,光緒帝也還是耐心地等待時機。為了更好地了解世界,光緒帝仍然朝夕研讀書籍,尤其留意有關西學的書。而且,光緒帝還堅持每日以一定的時間學習英文,虛心向人求教,持之以恒,因此對西方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
政治上的挫敗,生活中的不幸,使光緒帝陷入無法自拔的痛苦和鬱悶之中,整日憂心忡忡,焦慮不安,這極大地損傷了他的身體,健康狀況日益變壞。光緒三十四年(19O8)十月二十一日,光緒帝抱著自己終生的遺憾在瀛台涵元殿病逝,終年38歲。
光緒帝死後,葬於崇陵,諡號“德宗”。
成為幼童皇帝秘聞
小小頑童何以治國
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十二月初五日,夜。宣武門內西太平街醇王府。
醇親王奕讓從被窩裏晾出一支胳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外麵什麼事?”如果把他推醒的不是福晉葉赫那拉氏,他會一拳打到對方的臉上。大宅正門方向傳來的咚咚的砸門聲他也隱約聽到了。
“宮裏頭來人了。”醇王福晉忙著係好對襟棉襖的疙瘩扣,輕輕皺著眉說。
“可有聖旨?”奕讓在考慮要不要穿朝服。
窗外一個尖細的聲音接過下碴兒:“奉兩宮皇太後懿旨,宣醇王爺入宮晤見。”
奕讓渾身打了個冷顫,一把將身上的大被掀到一邊,“來人!”他壓著嗓子喊。醇王福晉就勢把一件大氅給奕讓披上,應聲入屋的兩個侍女利索地為奕讓穿好了衣裳。奕讓自己蹬上靴子,急急邁步走出門外。
一股刺骨的冷氣撲麵而來。
奏事處太監已經在階台上跪下了,借著侍衛挑起的燈籠發出的暗紅的光線,奕讓注意到太監通紅的鼻頭下瀝著兩行清亮的鼻涕。“奴才奉老佛爺口諭宣醇王爺即刻入宮。”
轎子已候在大宅門口。街上闃無一人,四周漆黑一片。奕讓更覺得冷從心裏往外翻。他匆匆鑽入大轎,輕輕跺了跺轎板,“起吧。”他說。
轎子在路上顛了約摸有兩刻時光景。奕讓有足夠的時間猜測宮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傳聞皇上與恭王爺的兒子私顧京裏的春院,染了身病回來,難道……轎子在東華門外停下,已經有兩頂轎子停在院子中了。太監領奕讓繞側門到養心殿,西暖閣裏正燈火通明。奕讓進殿,同已先等在殿裏的惇親王奕淙、孚郡王奕濾、貝勒載治和載澍、禦前大臣伯彥訥謨祐、軍機大臣寶鑒、沈桂花和李漚藻、總管內務府大臣英桂和崇倫等一一打過招呼。一會兒,又陸續到了恭親王奕訴、惠郡王奕詳、禦前大臣景壽和奕勖、弘德殿行走徐桐、翁同龢和王慶琪、南書房行走黃鈺、潘祖蔭、孫詒經、徐鄗和張家襄等。2O多個人擠在本來不算狹小的殿房中交頭接耳,使暖融融的屋子又增添了幾分燥熱。
“兩宮皇太後駕到!”隨著太監的一聲吆喝,各自紮堆的王公大臣們立刻按班次在已事先備好的跪墊後站定,恭恭敬敬垂手低頭,紅頂子高低錯落排成兩行。奕讓盡管低著頭,仍然覺到了太監掀起棉簾時吹進來的冷風。
“恭請兩宮皇太後聖安!”大臣們齊刷刷抖掉馬蹄袖的蓋口,跪在墊子上,紅頂子一揖到地。
“人全齊了?”先踏進屋的慈安皇太後掃了眾人一眼,輕聲問道。
“差不多了吧。”又一個穿著繡花高跟宮鞋的中年女人邁過門檻向屋子裏掃了一眼。這是慈禧皇太後。她身著便服,一臉的倦相,兩頰已開始輕度凹陷,臉上的皺紋今天也顯得格外明顯。兩宮就著炕上的一張方幾,一左一右坐定下來。
“都起吧。”
“謝兩宮皇太後。”
大家站起,打了會兒冷場。慈安袖著手衝慈禧點了點頭。慈禧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今兒個攪了眾家王爺、大臣的好夢,也是事出無奈。”她默然拭去滑落的淚水,“聖上病已不治,所牽掛的是繼統未定。我們姐兒倆想向大家討個主意,誰可嗣立?”她的語音有些發哽,慈安也鼻子一酸。
奕讓心裏有數,慈禧已經有了人選。
內務府大臣崇倫鬥膽奏說,可立溥字輩賢者。溥倫年長,或可考慮迎立。慈禧的臉色馬上沉下來,恭親王見勢趕緊聲言不可。氣氛一時沉寂下來。慈禧沉了一會兒,說:“溥字輩無可立者。奕讓的兒子載湉今已四歲了,聰明伶俐,可使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嗣入繼大統,諸位以為如何?”眾人麵麵相覷,不置可否。奕讓嚇得臉都白了,胸前的朝珠簌簌抖出響聲。
“醇王爺,你冷嗎?”慈安關心地問。
奕讓叩首如搗蒜。“稟皇太後,皇上春秋正旺,建儲似不合祖製……”
慈禧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從座上站了起來厲聲說:“然則皇帝已經駕崩了!”
眾人稍一愣神,但馬上想到自己的職責,立刻癱倒在地,放聲慟哭。奕讓嚇得暈了過去,慈安趕緊命內侍扶起,攙到一旁。
慈禧厲聲喝起李鴻藻,由她口授,由李鴻藻執筆潤色,很快寫就了懿旨,兩宮押上各自的印寶。傳旨太監恭恭敬敬捧著金黃色的卷軸懿旨,倒退出西暖閣,當即打轎起身。大臣們還在如喪考妣地哭喪,兩宮太後也已泣不成聲。
天色已大亮了,但街上仍看不到幾個行人。傳旨太監的轎子一路匆匆疾行,到了醇王府門口,也不停留,徑直抬進後堂。醇王福晉與醇王妻妾聞報慌忙跪在廊間和門外,迎迓天使。太監展卷讀道:“皇帝龍馭上賓,未有儲二,不得已以醇親王奕讓之子載湉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入承大統為嗣皇帝。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特諭。”
醇王福晉的腦袋嗡地一炸,但她馬上讓自己清醒過來。她了解自己的姐姐,更懂得兩宮懿旨的神聖意義。這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太監又匆匆上轎走了。醇王福晉站起來,用從傳旨太監手裏接過的黃絹軸撣去膝上的土。
“去,”她哽咽著對侍女說,“給阿哥換換身。”
當天夜裏,宮裏派出法駕隆重迎新皇帝過府。載湉一身珠光寶氣,裏外換新,小臉紅潤,雙眸晶亮。他很興奮,他要去大內玩了。聽額娘講,他是去做真龍天子了,做真龍天子可以要什麼有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
奕讓忙前忙後,跑進跑出,在自己的兒子麵前,他恭敬地彎著腰陪著強作出的笑臉。載湉注意到,全府上下的人今天都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對他,不僅一見他就齊齊跪下,連頭也不敢抬起。平日常哄逗他的乳娘和侍女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在他麵前出。他開始有點害怕了。但到了門外,一看到那麼多人挑著大紅燈籠迎風肅立,他又興奮起來。他要去大內了,他要去做皇上了。
上了16人抬的明黃色龍輿,載湉坐在奶娘的腿上,一手捫著她的乳房,一手掀開轎簾向四處看。全府的人黑壓壓跪了一地。
“起駕!”
隨著一聲吆喝,載湉突然覺得心往上一提,眼前的一切都動了起來。奶娘拉過載湉,把轎簾放好,指著轎裏隱約可見的華麗內襯和轎窗射進的燈籠光照得深淺不一的凸鏤雕飾,讓載湉細細觀賞。在這同時,他一點也不知道,轎子離醇王府越來越遠了。他的額娘醇王福晉葉赫那拉氏此時正跪在冷風和儀駕揚起的塵埃中啜泣。
奕讓辭職之謎
載湉入宮的當天,醇親王扈駕入宮,出來時與恭親王碰了個正著。兩人互相致過禮,奕訴轉身又要走,醇親王叫住他:“請六哥留步。”
奕訴頗感意外:“醇王爺還有賜教?”
“請六哥明示,此番阿哥入宮,可有個什麼說道?太後的心思想必隻有六哥清楚。”
奕訴望著一臉誠意的奕讓,想到多年來兩兄弟的齟齬,想到迎立的竟是他的兒子,心裏一陣惆悵。
“聖上衝齡禦極”,他把拳朝天一揖,以示尊敬,“自然仍需太後左右朝局。如以溥字輩阿哥嗣立,兩宮以太皇太後之尊不便再行操縱。不過,不管怎麼說,聖上能膺授天命,總是你的福份。”他說完,撚著胡須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上下看了一眼奕讓。
奕讓的心裏一陣發緊。“六哥還想說什麼?”
“前朝嘉靖大禮儀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奕訴的話觸到了奕讓的痛處。大禮儀事他當然知道。明代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死時,也沒有皇嗣;皇太後張氏應首輔大學士楊廷和的籲請,迎立孝宗的弟弟興獻王祐杬之子朱厚?為帝,是為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由藩王入繼大統,在配享太廟時出了問題。一部分大臣迎合世宗的本意擬定世宗的生父為皇考,而另一些人則力主世宗認武宗父孝宗為皇考,而認生父為皇叔父。雙方爭論不休。嘉靖三年(1524年),朱厚?斷然決定追認生父興獻王為皇考恭穆獻皇帝。群臣以為不可,自發集合於內廷左順門哭諫。世宗先後四次下令將諫阻大臣關進詔獄,共拷訊了2OO多人,17個當場死於杖下,許多人流放或幹脆致仕。更有甚者,張太後的兩個弟弟因反對世宗也被拘捕,張太後以太後之尊屈駕懇請世宗予以赦免,世宗不允,二張罹禍後,不久張太後也被逼死。
奕讓此時也正處在類似世宗生父的微妙的關節上。兩宮太後肯定會有所考慮。
“西邊的會把我怎麼樣?”
奕訁斤搖搖頭冷笑道:“能保住你這頭上的頂子就已是造化了。你是個聰明人,何不自求解脫?”奕訁斤說完,聳了聳肩,轉身揚長而去。
奕讓呆呆地望著奕訁斤遠去的背影出神。
第二天,奕讓上疏兩宮太後,懇請開去一切差事,“曲賜矜全,許乞骸骨,為天地容一虛糜爵位之人,為宣宗成皇帝留一庸鈍無材之子,使臣受?於此日,正丘首於他年。”
慈安太後對奕讓此舉頗為不解,“新君甫立,萬事待興,正是用人之際,醇王爺何故出此下策?”
慈禧讀著奏折,微微笑著說:“王爺是怕了。頂子越高,膽子越小。也罷,難為王爺一番苦心,就著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廷議,看看他們是怎麼個說法。”
廷議認可。兩宮遂同意奕讓開去差使,以親王世襲罔替。
奕讓邁著沉重的步子出宮隨便找了家館子獨自喝了通悶酒,回到府上時,天已入夜了。往常散朝回來,他都要到槐蔭齋與兒子逗逗趣。今天他的腳步又不自覺地挪到了這裏。屋裏掌著燈。奕讓瞬時覺得心頭一熱。他幾步蹬上台階,推門而入。原來是醇王福晉。她盤腿默然坐在暖炕的木沿上垂淚,回頭看到了奕讓,不禁掩麵痛哭失聲。
奕讓長歎了口氣,也在床邊坐下。屋子裏一切如昨,連醇王福晉親手做的一隻紙鳶還伏在牆上。奕讓心裏充滿了無盡的悵惆。望著眼前熟悉的每個物件,他隻覺得鼻子一酸,兩行老淚奪眶而出。
何人促使光緒登基
光緒元年(1875年)的一月二十日,新皇帝登基大典在太和殿隆重舉行。
光緒身著明黃色的團龍朝服,頭戴帽簷上翻、用熏貂皮做成的冬朝冠,銀白色的大東珠鑲在冠頂,在紅色的帽絨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耀眼。他不情願地端坐在寶座上,看著滿地的紅纓頂子一直排出在大殿外。各種顏色和圖案的禮服穿在胖瘦高矮不齊的人身上,多少有點滑稽的味道。順殿門向外望去,皇帝的法駕鹵簿陳列在大殿兩旁,金銀器流光溢彩,木製的斧、铖、瓜、戟整齊有序地排列好,各種傘、蓋和旗幟、大纛在晨風中迎風招展。太和殿東西簷下,由編鍾、編磬、琴、簫、笙等樂器奏出的中和韶樂,太和門內東西簷下,由雲鑼、方響、管子、杖鼓等樂器奏出的丹陛大樂融合在一起,時而柔曼,時而高亢,時而輕緩,時而奔放,高低錯落,透著股難以言喻的高貴和威嚴。從銅爐、銅鶴、銅龜中冒出的白色香煙,嫋嫋飛升,彌漫了整個大殿,顯得氣氛異常肅穆而莊嚴。
大典禮儀一項一項進行,百官朝拜三呼萬歲,禮炮喧天,人聲嘈雜。光緒在整個過程中始終穩坐在寶座上不發一言,像看戲一樣出神地看著眼前憧憧進出的人。
奕讓也在跪班的大臣之列。比起十幾天以前送載湉入宮時,他顯得消瘦了許多。光緒的心裏很難受。盡管他在府裏時,與奕讓廝混的時候不多,且多有所畏忌,但現在十幾天未見,他覺得與奕讓格外的親。眼淚在他眼裏打著晃兒,他隻能強忍著。站在一旁的秉禮太監正拿眼冷覷著他,幹癟的嘴唇,腫大的眼泡,紅紅的大鼻頭,多皺的僵化的臉,再配上一個尖削的下巴,足以讓小小年紀的光緒感到一種莫名的畏懼。更重要的是,在這張臉後還有一個人的臉,光緒連想起來都不情願。他太怕見到那張臉了。
登基大典結束後,兩宮特傳出話來,留奕讓到養心殿陪聖駕。
奕讓懷著十分複雜的心情隨行領太監到養心殿,進東暖閣。慈安正在忙著試新改裝過的一個簾幔,這是專為兩宮垂簾聽政而加設的,把東暖間隔開兩層,外間一把禦椅,裏間則放著一把雙人共座的棉墊長椅。這是兩宮的鸞座。見到奕讓蔫頭耷腦地進來,慈安趕緊讓太監拉起簾帳,自己在鑾座一側正襟坐定。
奕讓請過安,站到一旁與慈安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很快,太監來傳報,聖駕和西佛爺同時到了。
奕讓跪下,躬腰抱拳。光緒和慈禧一先一後挑簾進屋,看到奕讓,慈禧道了聲“勞醇王爺久候”,走到慈安身旁坐下。光緒也落了座。
“請醇王爺進前回話。”慈安見奕讓跪得挺遠,先發了話。奕讓從跪墊上站起身,低著頭前行了幾步,仍舊跪下。
“阿瑪別來無恙?”光緒回過頭怯怯地望了兩宮太後一眼,用著剛學會的套話問。
“稟皇上,前時偶染肝疾,現已痊愈。有勞皇上掛念,不勝惶恐之至……”
光緒的淚水一瀉而出。他不自主地從禦座上站起來,兩步走到奕讓身邊撲通跪在石板地上,拉著奕讓的胳膊,使勁搖著說:“阿瑪,我們回家……”
“皇帝!”身後突然一聲怒喊,慈禧也顧不得許多,走過來一把扯起光緒,“成何體統!”
光緒嚇得痛哭失聲。奕讓對眼前這一切毫無準備,更是渾身哆嗦,虛汗淋漓,一味叩頭不已。慈安也走過來,把光緒摟在懷裏,但什麼也不說。光緒哭得更厲害了。這幾天在宮裏受的所有委屈和斥罵一下子攢聚在心頭,勾起了他的無限辛酸。
“醇王爺跪安吧。”慈禧不耐煩地跺了一下腳,怒氣衝衝又回到座位上。奕讓連滾帶爬退出養心殿。光緒還想去追他,慈禧含著淚攔腰抱緊他。光緒奮力撕扯,大叫大嚷。慈禧叫進門外當值的太監緊緊按住光緒,光緒隻能扯著脖子向門外喊:“阿瑪,阿瑪呀……”
奕讓聽得心如刀絞。他顧不得辨清腳下的路逃命一樣向外跑,養心門、螽斯門、景運門,他隻覺得下了數不清的台階過了數不清的門,但還有數不清的台階、數不清的門等在前麵。奕讓喘著粗氣,緊耱著步,連頭也不敢回。
宮裏的路好長嗬。這是他此時心裏的惟一感覺。
孤獨的宮廷生活揭秘
光緒哭了一整夜。
從入宮那天起,他每天都要哭上幾場。他終於明白,他來大內是玩不得的。每天,吃過乳娘的奶,他都要跟秉禮太監學習各種宮廷禮節,並現身說法,依次到兩宮太後前請安。慈安太後還能哄著他說會子話,到了慈禧身邊,他竟連大氣也不敢出,跪在地上一聲不吭。慈禧也不管他是否聽得明白,從不忘了向他灌輸清宮規矩、律條和為人君必須具備的品德修養。慈禧真正動氣的時候並不多,但做起事來,厲言正色,一絲不苟。光緒做的事稍有不合她的喜好的時候,她就會喝斥他從頭再來。光緒不願見到慈禧,每天請安時總要賴在慈安處不走。有幾次,慈禧竟派人到鍾粹宮來,生把光緒背回儲秀宮受她的訓斥。慈安無奈,隻好等光緒在自己這用完早膳,立即打發他去給慈禧請安。
光緒很寂寞。宮裏就他一個“小小子”,左右近侍太監、宮女不是年紀太大玩不動了,就是憚於他是一朝君主真龍天子而不敢造次。宮裏的開闊地很多,他常常萌生到裏麵去放風箏的想法,就像額娘給他糊的那隻,但沒有人做給他。他惟一的樂趣是騎在小太監的背上,口裏吆喝著,身子上下翹翹著,讓小太監在屋子裏摸爬滾打。即使這惟一的娛樂也不能讓慈禧看見。否則不僅光緒要挨罵,太監也要倒黴。
元年二月二十日,歿皇帝穆宗同治的皇後阿魯特氏不堪慈禧的淩侮帶著身孕吞金而亡。大殮時,慈禧也落了幾滴眼淚,而光緒哭得異常傷心。與其說他是哭那位與他隻謀過幾次麵的皇嫂,不如說是在哭自己。在哭靈的人群中,他又看見了醇親王,一瞬間,竟覺得觸目驚心。奕讓連正眼也不敢瞅他一眼,這尤其讓他覺得傷心,一種被冷落、拋棄的感覺油然浮上心頭。他的眼淚如泉水般湧出,開始還想哽住,但終於還是無所顧忌地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