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賢站在角落裏,兩人四目雙對,傅柏然想要上前。傅柏賢垂眸說道:“別過來。”他所的地方連月光都照不進,整個人都埋在了黑暗中,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他就這麼在這裏待了十年。春去冬來,這裏的人不停地變幻著。傅家的本家在濟南,坐馬車要十來天,傅柏然隻是每年來一次。
傅柏然嗤笑道:“我早就曉得了,每次來這院子之後我都會小病一場。”他的眼睛長得與傅柏賢很像,但氣質截然不同,烏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傅柏賢,低聲說道:“我隻是想要陪陪你罷了。”
傅柏賢一動不動的,抿了抿唇,半響之後,沙啞著嗓子對傅柏然說道:“下次別來了。”
傅柏然著急地往前,俊秀的臉上滿是急切,說道:“哥,你別生我氣。”他的眼睛閃過一絲傷感,說道:“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撐不下去了。”說著,他攤到在門口,低聲喃喃道:“我不明白父親到底在想什麼,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讓他滿意,我想回到小時候。”最後半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傅柏賢的眼睛微微睜大,死之前他一直覺得父親很滿意傅柏然的天分,卻從沒想到……他也終於明白傅柏然近幾年來這裏小住的時候經常來喝悶酒。
“我不喜歡做菜,哥。”傅柏然對他說道,唇邊銜著苦笑,“父親說如若我這次能夠進入決賽,就再也不逼迫我繼承家業了。我想他已經找好了更有天賦的人。”兄弟兩早就明白父親把家族看得比誰都重要。
站在一旁當木頭人的褚尋終於開口,說道:“這就是你為什麼要四處挑戰了?”
傅柏然點點頭,朝褚尋說道:“替我跟席淳說對不起。”他苦笑,“我其實也很不服氣,為什麼父親隻會稱讚你,明明我都這麼努力了。”
他並不想做廚師,可這麼多年努力也希望得到父親的承認。偏偏,隻要發生什麼事,他總要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回憶傅柏賢的好。他就在這種對哥哥又愛又恨的情感中,躲著成為鬼魂的哥哥。明明,這麼喜歡哥哥!
但傅柏賢已經成為了他心中最大的巨山,壓製著他。
傅柏賢動了動嘴唇,從小父親忙,母親生柏然的時候難產而亡,從十三四歲的時候他就全權照料傅柏然,傅柏然從軟軟小小的嬰兒變成英俊的少年。他甚至還能在傅柏然臉上看到淺淺的絨毛,在他過去的生命力除了美食就是傅柏然。
“抱歉,阿然。”傅柏賢別過臉,看向窗外,雲遮住了月亮,天越發的陰沉,窸窸窣窣下起了小雨,敲打著瓦片。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得這麼不如你。對我來說,這種比賽的輸贏還不如和你一鬥。我真得很不甘!”傅柏然都沒有發現,他的語氣中流露出了濃濃的怨恨。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結起來,傅柏賢直直地看著傅柏然,眼中的哀傷幾乎要湧上來。
褚尋看熱鬧看得歡快,他已經很久沒見到一個鬼還能傷感成這樣,簡直就跟演電視劇似的,兄弟倆相愛相殺,就差一個漂亮的白蓮花女主了。褚尋摸了摸下巴,難道做飯這事比妹子還吸引人嗎?
褚尋雙手拍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引得兩個人雙雙看向了褚尋,氣氛瞬間變得有些緊張。褚尋眨了眨眼,說道:“既然你們都想要比一比誰厲害,我有辦法!”
傅柏賢歎了口氣,他看得分明,傅柏然眼中明明白白的願意,想來真是逼他太緊了。他狐疑地看了眼褚尋,問道:“你真得能讓我們比上一場嗎?”
“自然。”褚尋應道。“不禁如此,我還能讓你參加鬥廚大賽。”這也是傅柏賢生前的遺憾之一,十年前他是第一次來京城參加鬥廚大賽,本已經進入複賽,卻因病退出。
褚尋勾了勾手指,“呐,就跟我走吧。”
傅柏然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要去哪裏?”
褚尋的雙眼閃了閃,微笑道:“帶他去該去的地方啊。”他拍了拍傅柏然的肩,“既然想要戰勝你哥,就好好的去練習呀。”語氣中充滿了嫌棄,要不是這小子,他需要連續好幾天半夜三更出來嗎!作為一隻鬼,他也是有生活的。
傅柏賢就跟著褚尋走了。
深夜,街上便隻剩下打更人叫喊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細雨淺淺地下著,前方煙雨朦朧。褚尋撐著傘,向饕餮閣走去。
傅柏賢已經十年沒有出過傅家了,此刻看人間也多了份新奇,他偶爾會指著關了門的店鋪說道十年前這兒的情景。
“這兒的餛飩店主人是對夫妻,感情極好,做得餛飩也是口感細膩,皮薄肉厚。也不知先今如何了。”傅柏賢想了想,猶記得餛飩的鮮美滋味。
褚尋瞟了眼傅柏賢,回答道:“這現在是家綢莊。”
傅柏賢有些可惜,“他們家的餛飩也算京城一絕了。我當時吃了半個京城,也沒吃到比他家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