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銅像包角炕桌上兩杯清茶散著淡淡的鬱香,幾片暗綠輕薄的葉片在水上蕩漾。
修溦端坐炕沿,略施粉黛,鍾靈清秀的麵容間隱隱有些疲累之意。
想來昨夜無眠的人也不知我一人。
修溦思量片刻道:“先前太子爺怕妹妹憂心,是以對妹妹隱瞞了。現下此事怕是再無轉寰餘地,就由我給妹妹說了吧。”
心下忐忑,臉上淡定:“所謂何事,姐姐盡管開口。”
“妹妹有所不知,蒼礱千年祖訓,任何人不得私自帶回凡人。爺這次冒的是天下之大不韙。金殿之上,群臣反對,爺他,爺竟然拔出玄鐵劍直指太史令。”
浞颺,卿當何以為報?心中一歎。“太子沒事吧?”
修溦對我安慰的一笑:“無礙。王上也同意妹妹留於太子府,隻是……”
“姐姐但說無妨。”
“隻是妹妹來自凡間花柳之地,是以不得給以封號。”
就是說自此以後我便隻能無名無分的呆在太子府內。
修溦見我麵上不豫,開解道:“封號隻是稱呼上的事,妹妹放心,這太子府內絕無一人因此輕視於你。”
於是,我偏居於府內一處獨立院閣中,名為水汶閣。小四合院的院圍式布局,一間正屋兩間廂房,後有耳房下人房,有向街道開的外門(倒是方便了日後偷溜出去)和院中山水景觀。給了丫鬟四名婆子兩名,院外四名侍衛輪流值夜。布匹綢緞琉璃玉器也賞下不少。
就此開始了無名無分的太子府的生活。
京城,臨月樓。
臨月樓位處京城心腹、商業繁華地帶,以菜品精致味美享譽京師。建築為木構兩層樓、懸山頂、鬥拱突於簷下雕刻精細,二層外挑陽台,以木柱支於地麵,因通風便於觀景為客人喜愛之地。
“我們坐那。”我手指二層陽台對浞颺說。
浞颺皺眉,顯然不喜此處外露於街麵。
店小二一臉堆笑:“這位爺好眼力,那可是小店最搶手的座位,近可觀兩街的熱鬧,遠可看京師景色,瞧爺今兒來的早,這座還沒人。爺,裏麵請嘍。”
我趕緊搖晃著紙扇一屁股坐下,生怕浞颺反悔。
許是覺得因名分的事虧欠於我,浞颺今天一大早便說帶我去吃京城的好菜。為避人耳目,便讓我換上男裝。
剛品了口毛尖茶,街上便傳來一陣喧鬧。一隊侍衛在前驅趕百姓,街邊頓時雞飛狗跳。其後四名轎夫抬一頂官轎,後跟四名侍衛。一幹人等俱是白麻喪服,看來是去奔喪。
“這是哪家的喪事?”我問。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店小二道:“是文淵閣學士、狀元爺原敬軒。”
“狀元死了?”我驚訝。
浞颺白了我一眼,低聲道:“他的發妻。”
店小二笑道:“爺說的是。說來也該是轟動京城的一件大事,偏巧趕上太子為一凡間女子大鬧金殿,沸沸揚揚的。這事便淡了下來。”
浞颺臉色一暗。
我趕緊錯開話題:“小二哥倒是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狀元爺三年前娶王尚書家的大女兒做了正室,這女子可是夠潑辣的,平日裏張揚跋扈,狀元爺一個大老爺們三年才敢娶一個側室,李員外家的千金李清,這倒好,打翻了醋壇子,更加變本加厲的虐待李清。要說這做人就得留有餘地,李清這苦日子終是忍不下去了,半夜裏把原王氏殺了。”
我聽聞從清蒸鱸魚間抬起頭來,“殺人了?”
“可不是嗎。被發現時都斷氣半天了,屍體都是涼的。”
“沒當場抓住凶手,那怎麼知道是李清?”
“嗯,這個……”小兒為難的撓撓頭:“這個還真沒個人說,小的也不知道。二位爺慢用。”
我殷勤的給浞颺倒了杯桂花釀,往他碗裏拚命的夾菜。
他半是惱怒半是好笑的瞪我:“行了,你消停會就告訴你。”
我立刻停手。
“死者衣服上有一個血腳印,女子繡花鞋。”
“這狀元府就李清一個女子?”
“在院內井底搜出血衣和凶器匕首,衣服是李清最長穿的。”
“那也證明不了是她幹的。”我白了浞颺一眼。
“她的近身丫鬟證明案發時間她不在房間。”
“那怎麼令死者死的無聲無息的呢?”
浞颺喝幹桂花釀,頗為讚許的看我:“這是重點,死者身中迷藥,無色無味,隻有資深的大夫才能配得出來,而她恰恰精通醫術。而且有足夠的殺人理由。”
桂花釀酒香清淡,和著金絲糕的糯米香味飄香縈繞。發喪的隊伍已經走過,隻留地上塵土飛揚。街邊的商販罵罵咧咧的開始重新規整攤位,片刻之後便熱鬧如初。
似乎一切的證據都指向李清,可是心裏有個細小的聲音告訴我,是不是表麵的證據過於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