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處置李清?”我問。
“地下城。”
浞颺平淡的陳述性回答在我耳中轟鳴。地下城、側室、精通醫術,看似確鑿的指證,似乎老天總是喜歡開相似的玩笑,把本已飄零無助的女子推向更悲苦的境地。命運的輪回又帶來了相同的信息,相同的處境,於是,我願意相信這其中也存在著同樣的莫須有。用迷藥迷暈死者顯然是經過精心策劃,那為什麼會留下這麼多足以指證自己的證據,我不相信學醫的女子會如此粗心。
我說:“你是不是應該去拜祭下死者,也好顯出朝廷對臣子的關懷。”
浞颺挑眉:“帶你去?”
我一甩衣袖,嗔道:“不帶算了,讓我在太子府裏憋悶死。”
浞颺一臉無奈的苦笑中我看到了妥協。
學士府。大門外立棵杉篙,上塗白粉,下人男左女右依次立好,幡杆杆頂裝一紙糊的“童子騎仙鶴”。眾人皆是喪服,麵色暗沉。
許是來人太多,下人手忙腳亂。浞颺攜我徑自入內。
堂屋正中掛白底黑字“奠”,下設靈堂,靈前安放一張桌子,懸掛白桌衣,桌上擺著供品、香爐、蠟台和長明燈等。
“下官拜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望太子恕罪。”一白須老者身著白麻喪服,帶紮肚子,麵上略帶傷感。旁站一位青年男子,著同樣喪服,麵容憔悴,下巴上滿是胡渣,但不可否認他是英俊的。
“尚書、狀元請起。”
一幹官員見是浞颺紛紛圍過來,王尚書拉著浞颺訴苦。
見浞颺一時無法脫身,便衝他眨眼,自己轉出靈堂四處逛逛。
穿過拱門進入後院,來到一間大屋,應該是原王氏生前所居,此時用來停放屍體。一屋薰香濃膩的氣味,黑色幡布條自頂棚懸下,窗戶被自內封死,加上長明燈的昏暗燈光,室內透著恐怖的壓抑。
棺木停放在屋內中央,未蓋棺蓋。見屋內沒人,我大膽的走近,死者衣著端正妝容精致的躺在棺內,頸部沒有勒痕,神情平靜安詳應該是死於睡夢之中。我把五指插入她的頭發內,頭蓋骨也完好無碎裂,隻是頭發內有一片細小的硬物,借著燈光我看清那是一塊斷裂的指甲,塗了大紅色的花汁。而死者的指甲是玫瑰紅的。
“你是誰?”略帶顫抖的聲音。一丫鬟發式的女子站在屋內,腳下是燒紙錢的火盆,應該是守靈的丫鬟,剛才幡布遮擋加上屋內昏暗沒有發現她。
我咧開善意的微笑,彬彬有禮道:“叨擾姑娘了,在下本是出來方便的,無奈府上太大沒尋到茅廁,見此處開著門便想或許有人可以給在下指個路。”
女子防備的表情有些鬆懈:“隨我來我指給你。”
我真誠的說:“勞煩姑娘了。”
“舉手之勞,穿過前麵的院子右轉便是茅廁。”
“姑娘還請節哀。”
女子頗為動容的看著我,當然此刻我是一位相貌出眾的翩翩佳公子。
所處之地恰能望見旁邊一處相鄰院落內的庭院布置,假山輔以亭榭流水,遍植綠草,眼所及處一片綠意。可是,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自己忽略了什麼。
我漫不經心的問:“敢問姑娘,那處庭院中為什麼不種花卉,隻有綠草?”
女子臉上浮現憤怒的表情,嗤之以鼻:“那是殺人凶手住的地方,那賤人對花敏感,所以沒有種花。夫人生前可不吃她這一套,有一次硬逼她喝下花茶,讓她半個月沒下得了床。”說到這她也察覺到自己失言趕忙住口。
我適時的告辭。
回到前廳,見浞颺麵色不善的立在門邊,趕緊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道:“我們回家。”
李清既然對花粉過敏,自然不會塗花汁的指甲,那死者發內的指甲是誰的?直覺告訴我重重偽真相後隱著一位女子,塗蔻丹紅指甲的女子。李清,此刻身處地下城懷著滿腹冤屈的女子,我知道她的委屈,而她知道我過去這二十年間缺失的發生在蒼礱的點點滴滴,我需要衷心的幫手,她需要重生,我們不過各取所需而已。
是的,我要救她性命,但不是還她清白,至少在我看來她已經不需要證明自己的無辜了。
地下城,令每個人毛骨悚栗的名字,隻有罪孽深重的重刑犯才會被關進地下城,從此生不如死,因為那是一個不容許人擁有靈魂的地方。掌管地下城和犯人生殺大權的人就是赤色判官昊殤。而我需要一名幫手,隻有身處地下城死過一次的人才會值得信任,但是除了昊殤誰也不能從地下城帶走活人,這正是我當初用“冰刃”的目的,否則一府內家眷如何見得到朝廷忠臣,又談何生生的帶走重犯。
所以,我要李清,隻有昊殤可以幫我,恰好的是我知道昊殤的秘密,不能對人言的秘密,隻因二十年前我們曾經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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