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三月四日，一艘從南洋北上的客輪停靠在黃浦江碼頭上。
陰霾重重的天空籠罩著這座遠東大都市，水浪裏隱隱散發著腐臭與硝煙混合的氣味。在擁擠的人流中，林重身著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讓周圍的人都不敢靠得太近。西服的麵料有一些輕微磨損，有點西部牛仔的味道。
我到了現場，化裝成了一個髒兮兮的報童。汽笛聲響起，我看到林重頭戴一頂黑色的大禮帽，恰到好處地遮住了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右手提著皮箱，腳步沉穩有力。
江風呼嘯，一群碼頭工人都光著膀子，有的扛著沉重的麻袋踩上晃晃悠悠的跳板，有的正在搓手或許接貨上肩。兩個工頭手提皮鞭，一個嘴上叼著煙屁股，一個嚼著口中的檳榔。
我看到了南造雲子，她也在碼頭上接人？果然，一身男裝的川島芳子也現身了，向年輕幾歲的南造雲子揮了一揮右臂。
到處都是人，我的眼睛已經找不到林重了。川島芳子走到南造雲子的身邊，就用手揪了揪學妹的腰：“怎麼樣？這段時間有什麼收獲？”
“都是一些死魚爛蝦，真是煩死了！”
“未必吧？你看他怎麼樣？”
南造雲子跟著學姐的手指和目光放眼望過去，正好看到林重回過頭來。
“他是誰？”
“我給你找來的克星！”
突然，碼頭上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剛剛下船的旅客們都驚慌失措，四處亂竄。
川島芳子和南造雲子跑了幾步就是縱身一躍，就像是魚入大海。
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裏，我看到川島芳子和南造雲子都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的學生裝，手裏拿著一卷紅紅綠綠的傳單。
“他來了！”
我看到林重也提著皮廂闖進了雜亂的舊倉庫，川島芳子的嘴角上浮起一抹冷笑。
這時，一隊憲兵也追了過來，狼犬狂吠。突然，狼犬撲了出去，南造雲子從陰暗的角落裏衝了出來，一個踉蹌就摔到了灰撲撲的地上。手裏的傳單撒到空中，滿天飛舞。一個憲兵伸手一抄，就拿到一張抗日傳單。僅僅就看了一眼，立刻大叫：“八格牙路！”
我看到日本憲兵與南造雲子和川島芳子近身搏鬥，林重找到機會就溜出了舊倉庫。
川島芳子舉起了右臂，給南造雲子遞了一個曖昧的眼色。就連那隻狼犬也明白川島芳子的意思，立即向另一個沒有動靜的方向衝了過去。很快，南造雲子就抄近道趕到了貨碼頭的出口。
憲兵隊抓住川島芳子就捆了起來，又打又罵。
這是一出精心設計的苦肉計？這是想掂量一下林重的虛實？
第二天淩晨四點，日本憲兵和汪精衛的特務組織四處出擊，連續端掉了軍統的三個聯絡站和七個藏身之所。
這天上午，我在街頭賣報，看到換了一身服裝的林重帶著南造雲子走出了百樂門，喊了一輛黃包車。
諜戰就是在血淋淋的刀尖上跳舞，一次誤判就會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