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雲夢閣,這偌大的上海灘,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生於亂世,老百姓的生活中,總需要些傳奇故事來調劑,而雲夢閣,恰巧滿足了民眾所有八卦的條件,占據了眾人全部的想象空間。
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它是富麗堂皇的,它是夜銷萬金的,它裏麵的姑娘,個個年輕漂亮,如花似玉美若天仙。
雲夢閣臨江而建,不似普通的莊園寓所,它占地極廣,景致絕佳,堪比皇家園林。
當然,它原本就是皇家園林。
據傳,它原是朝中一王爺的私產。在傳聞中,它的主人,這位風流王爺與京都名妓戴子芳相戀,直鬧得滿城風雨,最後更是要娶其進門。這可撫了家中大夫人的逆鱗,百般哭鬧阻攔,無奈之下,為安夫人的心,他隻得把戴子芳遠遠的送到上海的莊園裏。
臨行前,因內心的虧欠和往昔的愛意所致,他不僅贈與戴子芳大量金銀,更是把這所宅院的房產地契一並交予了她。
幾年後,各地戰亂,王爺病死,戴子芳在上海無依無靠,守著一所空宅院和大筆錢財過得並不安生,走投無路之下,她重操舊業,重新掛牌開起了妓院,取名雲夢閣。
世事變遷,曾經的皇家園林就此搖身一變,成了一家妓院。
——————————————
“死丫頭,這都幾點了,還不起!你想讓小姐來伺候你?!”管事的李媽媽一腳踢在來弟瘦弱的身軀上,惡狠狠的咒罵道。
正被噩夢糾纏渾身冷汗淋漓的來弟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骨碌從破舊的被褥上爬了起來,顧不上有些散亂的頭發,轉身跪在李媽媽麵前,不住的低聲求饒:“李媽媽,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去,這就去,您別生氣了。”
李媽媽冷哼一聲,朝著跪在地上的來弟又踹了一腳,才心滿意足的轉身離開。
見李媽媽走了,來弟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隻覺得頭暈眼花渾身酸痛,摸了摸額頭,一片火熱,發燒了。
她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理了理衣衫,起身向二樓走去。
其實,對於來弟而言,伺候小姐的活計並不多,她需要做的,隻有早晨的清倒夜壺和早晚的地麵打掃,至於其他的事情,都由小姐的貼身丫鬟去做。
在這院子裏除了那一個人,所有人都嫌棄她,一個鄉下來的醜丫頭,又髒又臭還不懂規矩。沒人願意收她入房做丫鬟,她隻能做些沒人願意做的髒亂活。
這時節,剛過完年,人都還閑散著。閑人多,想趁過年聯絡感情請客送禮求來年得個好彩頭的人也多,所以,這雲夢閣的生意正紅火,幾乎天天客滿。
今天看起來和以往的每個清晨都沒有什麼不同,走廊裏靜悄悄,偶爾會傳來某個留宿客人的咳嗽聲,在經過那間最豪華的臥房時,裏麵透出一陣細不可聞的呼嚕聲。
來弟知道,這間房是花魁周小小的居所,而能在她房間留宿的男人,隻有一個——上海灘的老大杜文笙。黑白兩道通吃,手下人命無數,在傳言中,那是個貌若鍾馗般凶神惡煞的人物。
收回思緒,來弟輕手輕腳的來到走廊盡頭的茶水間,拿到了屬於自己的清掃工具,一隻木桶,一把刷子,以及一塊抹布。
她提著大半桶清水,有些吃力的轉身離開,不曾想,剛走到門口,一把笤帚因她剛才的疏忽,沒有放置安穩,此刻,一歪,直挺挺的倒了下來,來弟躲閃不及,一腳踏在了笤帚柄上,整個人都向走廊的地麵撲去。
她手中的木桶“咣當”一聲砸向地麵,木桶裏的水,潑灑了一地,迸濺了她一身。
寒冬時節,她頓時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而桶裏的刷子則順著漫延的水勢,從扶欄處滑落,正巧砸到了身處走廊下聽到聲響後探頭向樓上張望的那人腦門上。
“哎呦!”一聲痛呼。
糟糕!是李媽媽的聲音。
而砸落在地板上的木桶則去勢不減,繼續向前,咕嚕咕嚕的滾了幾個圈,轟!撞上了走廊深處靠近雜物間的這座妓院裝修最豪華占地麵積最大的臥室房門,這才止住去勢,安靜的躺在地上不動了。
“誰?”一聲怒喝衝天響起,震的來弟頭腦一陣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