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道旁的綠蔭顯得格外珍稀,斑駁的陰影保持一片泥土的清爽。沿著鐵軌漫無目的地走著。再這樣下去,隻會離家越來越遠。“接下來要去哪裏?”

“不知道。”

“那我可以回家了嗎?”此時,春日突然停下腳步,整個人都有點要往前倒的樣子。接著,便用長門般白皙冰冷的表情望向虛子。

“你曾不曾覺得自己其實就是地球上一顆小小的螺絲釘?我有這種體驗,永遠都忘不了。”

春日站在緊沿鐵軌的小道上開始說了起來。“小學六年級時,我們全家曾一起去球場看棒球賽。雖然我對棒球沒什麼興趣,但入場後還是嚇了一跳,因為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球場對麵的觀眾向米粒一樣小,而且不停蠢動著。當時我以為全國的人都到這個空間來了。於是我問爸爸有多少人。我爸回答我說,應該有五萬人吧!比賽結束後,通往車站的道路上全聚滿了人。看到那副景象我不由得愣住。眼前明明有這麼多的人,卻隻是全國總人口的一小部分。而且著隻占1/2000。我又愣住了。原來我隻不過是兩千多個球場上那麼多人中的一個而已。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挺特別的人,不但與家人相處和睦,也覺得自己班上聚集了全世界最有趣的人。不過那一刻,我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我在班上體驗到的自認為世界上最快樂的事,其實每一所學校都會發生。對於全國而言,又不是什麼特別的。當我發現這件事時,突然覺得周圍的世界都褪了色。晚上刷牙睡覺,早上起床吃飯。這種事到處都看得到。一想到這是每個人都在過的普通生活,我就覺得好無聊。我深信既然全世界人口這麼多,其中一定有過著毫不平凡、充滿趣味生活的人,但為什麼不是我呢!”

“這個……不能強求啦!我們相對於這個世界實在太渺小。想改變也不是這麼簡單的。”虛子好不容易才插上話。

“所以我才這麼努力啊!”春日聲音有些低沉。“一直等待有趣的事降臨是沒用的。因此,升上國中後,我決定改變自己,我不是個隻會等待的女生,而我也認為自己盡力了,但結果還是一樣。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升上了高中,但我相信生活能有些變化。”

春日就像辯論賽選手一樣滔滔不絕地說著,說完後卻又很後悔似的仰望著天。

電車急馳而過。轟隆的聲響留下漸漸平息的多普勒效應。

三年前,不甘平凡的少女阻斷時間層麵,吸引外來種族,甚至創造新的世界。三年後,少女仍感覺一無所獲。

告訴她,或者不告訴她,虛子進退兩難。

[春日,快去創造一個不平凡的世界吧!莎布·尼古拉絲與耶和華糾纏不清,剛大木與初代機蠻力撕扯,光想起來就讓人興奮啊!]但這樣的話怎麼能說出口。平凡的世界有什麼不好?隻要有一個安靜生活的地方,誰還想無休止地在戰場廝殺。

“吱——”夏日的蟬鳴已經在林間響起。

“沒必要……這麼強求自己。平凡與不平凡,在於自己的看法。你做的這些事,不也讓同學們對你……刮目相看了嗎?別人都這麼認為,不也證明你做到了嗎?”

“那又怎麼樣?”春日冷冷地回答。“在意他們的看法?我才不是什麼喜歡當優等生,都快成年了還以老師誇獎為追求目標的女生。”

“那你又有什麼要求的?”

“是自己不甘啊!”春日都快吼了出來。“我才不要沿著平凡的軌跡!從幼稚園到大學,畢業之後找份工作,然後結婚生子,撫養孩子,偶爾出國旅行活動筋骨,老了在町內會熱心助人,在老年俱樂部織圍巾,打麻將,最後在病床上了此殘身,誰願意過這種無聊的生活!現代都市就像精密的機器一樣運轉,可我寧願待在一旁生鏽,也不想被它拆來卸去!”

“那就……”

“無聊,回去了。”丟下這句話的春日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背影就像在無聲地宣告著:不要跟來。

話卡在嘴裏,虛子望著春日憂鬱不決。“誰想給你收拾爛攤子。”右手摸著被烈日曬得發燙的頭發,虛子目送春日的背影離開。“我到底在幹什麼……”自言自語地沿著春日走過的路線,虛子慢慢走在樹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