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輕取幽州(3)(1 / 3)

第二天,劉守光召集僚屬開會,專門討論稱王的事。大部分將吏雖不敢明說反對稱帝,卻也不明確支持,都在交頭接耳,連李小喜、元行欽也不站出來說話。劉守光的氣已經衝到喉嚨,卻沒由頭撒去,就強壓火氣說:“如今天下洶洶,英雄並起,誰都想占一塊地盤做大王。朱溫在汴梁稱帝,楊渭於淮海做王,王建開國巴蜀,茂貞矯製岐陽……他們都是自己封自己,哪個受唐王節旄?再說,當皇上,憑的是兵精地大。我大燕地方兩千裏,帶甲三十萬,東邊有魚有鹽,北邊有草有馬,南麵稱帝,誰能把我怎麼樣!”說完這番話,劉守光掃了一眼他的文臣武將,見他們這個看天,那個望地,三五成群地咬耳朵,眼光就停在馮道身上,“人人都說馮先生見多識廣,足智多謀,你說說?”馮道見躲也躲不過去,就說:“幽州兵精糧足,大王有雄心壯誌,稱王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可是……下官才疏學淺,眼光短陋,不知稱王之後,怎麼應付朱梁……”劉守光碰了一個軟釘子,就把目光移到元行欽身上,元行欽一改常態,怯怯地說:“末將同意馮參軍的看法。”見元行欽也不支持他稱王,劉守光的一張臉,由白變紅,由紅變黃,由黃變黑,一拍桌子,喝叫武士把刀斧擺在廳前,“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我就要做河朔天子!誰再胡說八道,殺無赦!”說著,拂袖要走——

“慢!”隻聽一聲大喝,一人“撲通”跪倒在地。劉守光和他的將佐們都有點吃驚。低頭一看,又是孫鶴!韓延輝伸了幾次手,想拉孫鶴起來,卻不敢付諸行動;馮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其他人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泰然由之,有的肅然起敬。無論那種,都睜大了眼看,豎起了耳聽。“滄州破敗,仆乃罪人。賴大王寬容,苟延性命。今日事涉國家存亡,還望大王能耐住性子,聽我一句忠言。”劉守光抽出寶劍,指著孫鶴:“你還能放什麼狗屁?無非是‘李存勖在西,朱全忠在南’?我有精兵三十萬,我怕誰!你住口,我或許能饒你一條狗命!”孫鶴淒然一笑,說:“下官既然要說,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劉守光朝外呼叫:“抬鐵籠!”一聽“抬鐵籠”,殿內殿外的人有的屏住了氣,有的大張著口,有的兩股顫顫。這鐵籠,是劉守光發明的一種酷刑,它用鐵條網成,大小高低剛好盛一個人。行刑時,把犯人塞進鐵籠,下邊架起大火燒烤,待鐵籠燒紅,任你是鋼筋鐵骨,也被燙得一片焦糊!武士抬上一隻鐵籠,把孫鶴塞進去,用繩吊在三角架上,下麵加上柴火爐子。劉守光走到籠下,“螻蟻尚且惜命,你就不怕一死?”孫鶴高聲說:“人生誰無一死?死得其所,一大快事!”說罷,哈哈大笑,笑得劉守光和滿廳文武瞠目結舌!——馮道和韓延輝也低下了頭。笑畢,他又壓低聲音,誠懇地說:“大王如果能聽忠告,臣死也無悔!如果執迷不悟,一個李亞子就足夠滅你!”劉守光氣得渾身顫抖,用劍指著孫鶴:“我先滅了你!你助紂為虐,早就該死了!點火,燒!燒!”柴火點起來了,那熊熊燃燒的柴火很快就把鐵籠燒紅了,大殿內,響起皮肉燙焦的吱吱聲,也彌漫開刺鼻的臭煙,嗆得人們無法呼吸。將吏們連李小喜、元行欽在內都跪下來,齊刷刷一片,求劉守光開恩。劉守光吼道:“你們想造反嗎?想嚐嚐鐵籠的味道嗎?”嚇得眾人又怏怏地起來,他們誰也不敢瞅那張變形的臉。劉守光抽出寶劍,在桌子上拍得啪啪山響,問“你還要說嗎?”孫鶴高喊:“還要說!你這樣剛愎自用,草菅人命,不出半年,必有兵災!”“武士在哪裏?把他的嘴堵上,堵上!”幾個武士把鐵籠放下來,一個武士從殿外抓了幾把泥,到了籠旁,就被烤得近不得身。劉守光搶過爛泥,走到籠邊,手還沒塞進籠子,袍袖就被燙著了,起了一股黑煙。他急忙縮回手,撲打袖子上的火苗,可孫鶴似乎根本不怕燙,嘴裏還在嘰裏咕嚕地說什麼。“快,吊上去,把火加旺——,再加旺——”劉守光聲嘶力竭地叫喊。

武士,吊起鐵籠,加大了火,鐵籠成了熬油的鍋,人油,不斷線地掉入柴火內,火,得了人油,更旺了,烘烘地瘋笑。從火爐到鐵籠蒸騰起令人窒息的黑煙,塞滿了整個大殿。這時候,所有的文臣武士,都不說話,低著頭,不少人用袍袖捂著鼻子,遮住臉,有的竟然蹲著,看他身下,濕濕的,一灘水?大殿內鴉雀無聲,隻有皮肉吱吱的燒焦聲和烘烘的火笑聲——而劉守光,歪著頭,眯著眼,注視著鐵籠,像欣賞著一幅美妙的圖畫。孫鶴的身子歪了,緊緊地貼在鐵籠一邊,可他的頭還挺著,挺著……過了好一會兒,劉守光開口了:“孫鶴,你還說嗎?還說嗎?量你也不會再說了!”他命令武士:“把籠子放下來,打開。”劉守光走過去,用劍尖挖了一塊肉,送到鼻子前邊聞了聞,嘻嘻笑著,說:“啊,烤人肉,挺香的!不信?

你們,誰嚐嚐?”說著,把那塊肉放在桌上,用劍切成小塊,分給李小喜、元行欽等人。李小喜、元行欽的鼻尖額頭全是冷汗,低著頭,那肉,他們看也不敢看,更不要說吃。劉守光用劍指著孫鶴燒焦的屍體,大聲說:“誰還要橫加指責,他,就是榜樣!”

天祐八年(公元911年),也就是梁太祖乾化元年,八月十三日,劉守光即皇帝位,國號大燕,改元應天。以梁使王瞳為左相,盧龍判官齊涉為右相,史彥璋為禦史大夫。

聽到劉守光稱帝的消息,晉王的臉色十分難看。張承業抱拳向晉王:“恭喜晉王,賀喜晉王!”晉王冷冷地說:“人家稱帝,孤有什麼可賀?”張承業大笑說:“人常說,‘惡不積不足以滅身’,郭先生的計謀見效了!”晉王一拍桌子:“等他祭祀社稷神的時候,就是我們出兵滅他的時候!”張承業說:“對!對!隻是,孫鶴死得太慘了!”說到孫鶴,二人又是一陣唏噓。晉王拍著腦瓜子,隻恨自己了解孫鶴的情況太遲,沒有把他網羅到帳下。張承業勸道:“你也不必過分自責,就是孔孟在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隻要大王思賢若渴,栽下梧桐樹,還怕沒鳳凰?丟了一個孫鶴,還會有張鶴、王鶴、李鶴象百川歸海一樣投向晉國。”晉王雖然難過,卻也無可奈何。“劉守光帳下,還有哪些人才?”張承業說:“還有一個馮道。”晉王問:“這人怎麼樣?”張承業說:“聽說,是難得的曠世奇才。他生性純厚,好學能文。小時候就喜歡讀書,大雪擁門,別的小孩都出去打雪仗,玩耍,他目不旁視,依然誦讀不止;到了幽州,做了參軍,有些將領搶了美女,送給他,他推辭不掉,就把她們安置在另一個房間,好吃好喝供著,待尋訪到她們的家,再派人送還……”“啊,有德有才,難得難得!什麼時候,能把他弄到我們河東?”張承業說:“劉守光如此暴戾剛愎,哪能留住人才?說不定,過不了幾天,馮道就會投奔帳下——現在,重要的是,再給劉守光加一把火,讓他張狂得忘乎所以,他離墳墓就越近了。”“七哥的意思——”“我想,是不是派位使臣,一來表示祝賀,也借機觀察動靜,以便決定新的對策。”“您看,派誰最合適?”“太原少尹李承勳。”晉王點頭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