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輕聲道謝,那空姐站起身來,半彎著腰問她:“我給您倒杯熱水吧。”
“用不著可憐我。”她微笑著說,“請給我一張紙巾。”
空姐有些詫異,旋即羞紅了臉,點頭說:“想哭就哭吧,這裏所有的人都睡著了,你先生去了抽煙室,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我不是擦眼淚。”她接過紙巾,輕輕擦拭額頭上的汗珠,輕聲說,“我今天上飛機的時候發誓,還沒有到最絕望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哭,也不會放棄。”
“小姐,您的意思是說,那樣的丈夫,您還不打算放棄嗎?”空姐詫異,然後又自覺僭越,忙轉頭過去,輕輕擦拭自己濕潤的眼角,“愛上一個冷漠而風流的男人,那種痛苦,不是誰都能理解的。”
她笑,輕聲說:“別哭。”
“我知道,現在在值班,我不能哭。”她長歎了一聲,輕輕地說,“我因為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才得到這個複飛的機會,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這一次再不把我,我還能做什麼!”
她淺淺一笑,看著這個傷感的空姐。
“這次上飛機之前,我剛剛離婚。”她有些幹澀地笑,“女人,如果不在忍耐中滅亡,就在爆發中滅亡。”
“為什麼都是滅亡呢?”她覺得這種態度太悲觀。
“因為我們能改變的,隻有我們自己。”空姐長歎了一聲,“這是我唯一一次機會,我不能有所差池,可是我真的很難過,看到你,就像看到我自己的過去一樣,雖然我已經下定決心和過去說再見,但看到你的隱忍,我開始覺得原來自己當時是那麼可憐。”
“你是個專業的空姐。”她笑,“工作的時候不要感情用事。”
“小姐,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空姐慘淡一笑,“人生苦短,犯不著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一再忍耐。趁著你還年輕貌美,不必像我一樣,等到人老珠黃,最後還要看人臉色,一把年紀還要被年輕人指揮。”
她抿嘴笑了笑:“能給我一杯酒嗎?”
“可以。”空姐轉身,回頭又給了她一杯紅酒,正打算再和她說話,猛地回頭看到夏青槐走過來,便躬身退出去了。
她低頭,輕輕搖晃著麵前的紅酒杯,看著杯子裏色如鮮血的酒,輕輕閉上眼睛。
他從身邊經過,帶來一陣風,忽然伸手從她手中接過酒杯,將裏麵的酒全都一口氣喝光,然後又將杯子放回她手裏,冷冷地說:“還有三十分鍾就要下飛機了,我不想拖著睡得跟死豬一樣的人。”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走出去。
“幹嘛?”他問。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願意和我說話了。”她回頭看著他,被他身上濃濃的煙味嗆了一下,向後退了兩步,推開他的手。
“我說了讓你不要喝酒,你沒聽到嗎?”他語氣中帶著慍怒,暴風雨將至,高壓已經開始。
“把杯子還給人家。”她搖搖頭,低聲說,“夏青槐,你這樣有意思嗎?”
他從她手裏奪過杯子,自己出去還,她就原地坐下,將毯子輕輕裹在身上。
他從外麵掀開簾子走進來,盯著她看了一眼,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女人,做到自憐是自作自受,做到連別人都覺得自己可憐,那就是自作賤了,自從和他結了婚,自己就沒有任何尊嚴可言,所有的一切都聽他由他,任他冷炒熱諷,當眾刁難,她沒有反駁過一句,更無力反抗,現在看來,這樣的忍耐根本行不通。
他不會因為她一直忍耐而感動,相反,他隻是越來越過分,目的就是想激怒她,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未必是想要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一定想和她分手,自己做不到,就逼她。
一旦生氣了,就是中了他的計。
他能作到她忍耐的底線,她就能忍道他於心不忍的那一天。
過程會很痛,她甘願承受。
再說,忍耐也未必要楚楚可憐,是她一直想錯了方向,她不是不能再幸福,而是不懂得如何才能再幸福,太傻。
想到這一層的時候,她忽然覺得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正盯著窗外看,遠處一顆星星,正閃著微弱的光,固執地閃著。
她是陸辰星,一顆任何時候都不會熄滅的光源,哪能那麼輕易就放棄?
如果單純靠愛情無法解決的問題,就靠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