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一塊磚頭,平整的泥土中閃過一道亮光,達芙妮伸手去摸,這是一段鉛筆粗細的金屬線,上頭有個環,她試圖用一根手指勾起它,但金屬線的剩餘部分被其他磚塊壓得死死的。
"是金的嗎?"她問父親。
他咕噥了兩聲,用手指抹開更多泥土。"難說,"他答道,"至少顏色差不多,而且也很柔軟。"
"她要你把金子從磚塊底下弄出來,對吧?那咱們——"
外麵大街上忽然響起汽車喇叭聲,一個男人叫道:"弗蘭克?"
"是你的本內特姑父。"父親他飛快地拿起先前掀開的磚塊填回原處。達芙妮也依樣行事,想到能夠不讓笨蛋姑父知道財寶的存在,她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磚塊就位之後,父親一躍而起,單手抓起子彈盒裏的所有紙片,一把拿過架子上的外套,深深塞進衣服內袋。他在襯衫上擦了幾下手,達芙妮想起他說過那些信封黏糊糊的。
"退後。"他說。達芙妮退了幾步,站在電視機旁邊。
父親小心翼翼地把右腳踏在那方黑色的泥土上,雙手抓住水泥板上緣,將它拽向自己。水泥板立了起來,父親趕忙向後跳開,水泥板失去平衡,轟然砸進地麵,碰碎了一排磚塊,棚子也為之震顫,朽壞的天花板上撒下黑灰,澆得兩人滿頭滿臉都是。
靠近他們的一邊壓在碎裂的磚塊上,翹了起來。
"一起用力。"達芙妮坐倒在地,把腳跟貼在翹起的邊緣上。父親則跪在磚塊地麵上,用掌根抵住水泥塊。
"數到三,"他說,"一,二,三。"
達芙妮和父親同時發力,水泥塊紋絲不動,他們加大力氣,它開始滑向原先的位置,最後終於從磚塊上落了下去。水泥塊朝上的一麵非常幹燥,沒有任何字跡。
達芙妮聽見後院鐵門的哢嗒聲,她趕忙爬起來,兩步跑到錄像機前,按下"退出"按鈕。錄像機發出嗡嗡的聲響,本內特姑父已經踏入了雜草叢生的後院,錄像帶終於彈了出來,達芙妮抓過來一把塞進隨身手袋,父親則匆忙拿起架子上的外套,三兩下套在身上。
"弗蘭克!"本內特的叫聲在敞開的房門外響起,"我看見你的車停在外頭!你在哪兒?"
"本內特,這兒!"達芙妮的父親叫道。
姑父總是紅彤彤的臉蛋探進變了形的門框,立刻瞪大眼睛,露出一臉驚駭的神色。盡管他的車子裏肯定開著空調,但汗水依舊把他的胡須弄得一綹一綹的,好不難看。
"這他媽的是怎麼了?"他尖聲叫道,"這他——該死的一股汽油味是怎麼回事?"他大概是因為說了粗話而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試圖用不那麼刺耳的"該死的"原文中"該死的"是bloody,是英國人常用的語氣加重詞。掩飾——盡管他並不是英國人。"達芙妮居然也在!"
"老嬤沒蓋汽油罐的蓋子,"父親答道,"我們正幫這兒換換空氣。"
"剛才那震死人的轟隆一下又是怎麼回事?"
父親蹺起大拇指,朝後一指:"我想開窗,結果那東西整個掉下去了。"
"窗框分量不輕。"達芙妮評論道。
"你根本就不該出現吧?"本內特凶巴巴地說。他低頭鑽進房間,棚子裏站了三個人已經有些擁擠不堪。
"奶奶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弗蘭克心平氣和地說,"要我過來看一眼棚子。她害怕棚子會燒起來——汽油罐忘了蓋蓋子,夠危險的。"
達芙妮注意到父親的話有真有假,也注意到他在"奶奶"二字上加了重音——本內特隻是因為結婚才成為他們的家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