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逢大雨,君王侍中殘屋化幹戈(1 / 3)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事實上也不敢當不歡而散,不過皇上怒極甩下一室寒霜拂袖而去,大臣跪地獨自承受敢怒不敢言罷了。總之,自那天起敬玨就再沒見過苟梓,苟梓也隻是從上司那裏間接接收著敬玨的命令,默默當著吏部侍郎。

根據吏部呈交上來的瀆職劣績、貪贓枉法的名冊,大成的官吏又來了一次小規模換血。這種人員變動年年有之,並不會引起震蕩,從地方到京城,精神抖索坐等升官一展拳腳者有之,大感不妙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者亦有之,總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到了八月底,元惠三年的官吏清理結束,隨著幾道聖旨,十數人落馬,就此慘慘淡淡在官場的大舞台上鞠躬謝幕。昨日還張揚跋扈的今日就銷聲匿跡,這種戲碼身在仕途的眾人早已司空見慣,至多歎一句運氣不好或者多行不義必自斃,若是關係近的可能還會哀悼幾聲之後悄悄慶幸自己藏得巧妙。但今年人們多了一個話題可以議論紛紛——吏部剛從侍郎升至侍中的苟梓是個狠角色,決計不能栽到他手裏。

正月初二拜訪過苟梓的那群人裏,有兩位大人如今身在獄中,可謂難兄難弟,鐵了心要把苟梓拖下水,尋死覓活硬是一紙文書告了“禦狀”。直到行刑那日,李順兒貼耳悄悄說了句苟大人把錢充國庫了,才不由仰天長歎苟梓你不僅是個狠角色更是個陰角色,誰料還未出聲頭已落了地。其實,你我都知道,苟梓實在是天大的冤枉。

倒是苟梓並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什麼令人側目。捧著升遷的聖旨,也不過暗自思忖皇上這算打一棍子給一個棗嗎?君王的本事果然了得。所以說,苟梓其實是一個挺記仇的人,特別是對手強大到讓他無能為力,更讓他一口惡氣鬱結於心久久發散不出。

說來也快,日子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九月初九。自打升了吏部侍中,苟梓發覺除了公務,自己官麵上的應酬也越來越多了起來,就連休沐都不得閑。然而令苟梓詫異的是,自己雖不喜歡,但也不再厭惡跪拜叩首繁複的禮節,掐指一算,原來進京竟已一年,慢慢的都習慣了。

重陽節定要找個清淨的地方自己過,這是苟梓老早就想好的。成朝的重陽節是官定休沐,一早苟梓就帶上一壺清水,一疊點心,一本書登高去了。

那日天氣極妙,秋高氣爽,碧空如洗,萬裏無雲,一切形容秋日美好的辭藻都可以獻給這一日。苟梓出了城,逆著人群一路向東。豐都兩麵環山,西有西山,乃兵家重地。西南有鳳山,山上有一梧桐寺,求神拜佛甚靈,求簽解簽甚準,因而香火極旺,重陽這日人們多往那裏去。而苟梓本就是為了圖清淨,故選了東南的一座小山。

可滿心歡喜的苟梓怎麼也想不明白,沒半點跡象的天怎麼會在自己剛剛選好一棵樹,拿出點心,打開水壺,翻開書的時候突然烏雲密布,緊接著狂風大作,眼看著雨點就劈裏啪啦往下掉呢?

順著原路向山下一溜煙小跑,循著記憶終究找到了一處廢棄已久的破廟。身上已經半濕的苟梓正欣欣然打算一個箭步鑽進廟裏,廟門那邊突然出現幾個人。看著被圍在中間的那人,苟梓慢慢睜大眼,大不敬地無語問蒼天,自己和皇帝陛下為何如此有緣。敬玨也愣住了,原來京城這麼小。想著這山裏沒什麼人,誰料到竟遇見如此熟的一個熟人。一時間,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苟梓雖忍不住麵露菜色,但見了敬玨還是潛意識要往下跪。敬玨忙出聲叫住苟梓,雨越來越大一跪一起衣服該濕透了,還是先進去吧。進了破廟,與敬玨同行的張桓李幕率先把牆邊堆著的幹草搬到中間,打算生堆火暖暖身子烤烤衣服。九月雨寒,容易害病,那位主子一人之身可是關係天下,馬虎不得。

廟外大雨滂沱,碩大的雨點傾倒般嘩啦嘩啦地砸在地上,雜亂無章的節奏震得人耳朵都發疼。四人圍著火堆坐著。廟裏陰冷陰冷的,苟梓坐在帶著潮氣的地上,全身發抖。敬玨看著火堆,眼裏隻有火苗隨著門縫裏鑽進來的風扭動跳躍。張桓和李幕縱使烤著火,也一臉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