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不自在地去看他,蕭儼那一瞬間的表情——我都不知該怎麼去形容才好,他看上去像被這個過分活躍的腫瘤給震到了。我鬆開了手,蕭儼沒有半點反應,他的手仍然貼在我隆起的小腹上,接著我感到肚子裏的小東西躍躍欲試地挪了個位置,換了個角度又踢了他一腳。
蕭儼看上去簡直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我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麼,他覺得我已經徹底沒救了!聚集在腹腔裏的癌細胞居然能活躍到這種地步,我還能活著跟他見上一麵已經是奇跡了!
別問我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因為蕭儼他臉上的表情就是這麼寫的!
……我已經完全無法扭轉陸鳴遠那個二貨在他心裏留下的陰影了。
我結結巴巴地道:“蕭儼你、你……你別哭,我、我……我沒事,我、我、我隻是……”
就那麼簡單的一句“我隻是有了”,我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來,隻看著麵前仿佛再大的風雨都無法擊倒的男人像承受了巨大的痛楚一般,靜靜地望著我,無聲地流下一行淚。
媽蛋……我這輩子就沒想過能見他哭好嗎?!
我連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舌頭整個僵住了。
我……我他媽隻是懷孕了又不是要死啊!為什麼事到臨頭一句話都說不出,隻知道傻乎乎地看著這個人在我麵前流眼淚啊啊啊!問題是這種痛得要死又有點茫然還夾雜著點暗爽的感覺是什麼?!
我小聲道:“蕭儼,你別這樣……蕭儼,我沒事……我什麼事都沒有,你信我……”
就這麼顛來倒去地說著,沒說幾遍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
我這段時間的情緒變得越發不受控製了,要是現在這狀態去拍戲,江崇非得在他的戲裏封殺我不可。
兩個年紀加在一起都快七十多的大男人就這麼麵對麵地掉眼淚,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好笑。我哭了一陣,又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又接著哭,然後又笑。蕭儼那滿眼的沉痛硬是被我抽風的表現給抽沒了,正皺著眉要說什麼,屋子的門突然被人用鑰匙從外麵打開了。
厲風行抱著一個紙袋的橙子進來,一麵把門關上一麵道:“我想了想,還是去給你買了橙子過來,裏麵還有煲湯的骨頭,明天你可以拿來熬湯試試。你——”話說了一堆,他這才抬起頭,發現屋子裏多了一個陌生人,頓時停住了動作,目光在我們兩個之間轉了一圈,“這位是——”
我暈暈乎乎地看了蕭儼一眼,他雖然還微紅著眼角,卻已經不見剛才的失態,又恢複了他一貫的沉穩,對厲風行微微一點頭:“敝姓蕭。”
厲風行看了一眼這會兒正哭得停不下來的我,又看向蕭儼,鎮定地做起了自我介紹:“初次見麵,蕭先生,我是厲風行,付先生的主治醫師。孕中期會變得容易情緒失控,你看是不是先把人安定下來,然後我們再來進行一次醫生跟家屬之間的談話?”
我這回情緒失控得實在有點厲害,哪怕是厲風行都進來了,對著蕭儼說了這話,我腦子裏想的也根本不是待會兒怎麼跟蕭儼解釋,照樣還是哭得停不下來。最後不得不衝他們擺手,讓他們自便,然後把這兩個意外碰麵的人留在了客廳裏,自己回房間去洗臉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