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故意貶低牲口)你不看看你這牲口啥毛色!
申紀蘭老叔,你不用蒙我,這我懂。冬天的牲口毛色都這樣,到了春天一換毛就好了,隻要口牙嫩、骨架好就行!經紀人現在牲口都賣不上價,能給這個數就算不錯啦!申紀蘭(十分老成地)現在牲口價都不低,你以為我不摸行情?你可猜錯了!老叔,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一到會上,就把情況都摸了一遍,別說今天的行情我掌握了,就是近半年來牲口是個甚價,也摸個差不離。我們的毛驢是集體的,我們公買公賣,決不會坑買主。
經紀人(眨眨眼,笑嘻嘻地)女掌櫃的,反正這毛驢是集體的,集體家大業大,還在乎這幾個錢?你就讓讓價吧!你看,天也不早了,快辦完事趕著去鎮上轉轉,還不誤回家吃晌午飯哩!
申紀蘭大叔,你這價差遠哩!要是我個人的,倒可以讓個價。正因為這毛驢是集體的,才不能讓價哩!這毛驢是大夥的財產,我咋能隨便送人情?(誠懇地)老叔,你要,就剛才那個價,要不買,就算了,咱好說好散!
經紀人(被對方的精明和精神折服,把申紀蘭打量了一陣兒)好,就照你要的價錢買了。
申紀蘭(跟趙相奇悄悄打了個招呼)大叔,你收錢吧,我再給牲口添把料。(說罷離去)二人邊點錢邊聊。
經紀人(奇怪地)這媳婦真有意思,臨走了還要給牲口添把料,(玩笑地)當閨女出嫁哩!趙相奇怕半路上餓著牲口了。你不知道,她呀,在社裏待牲口比親閨女還疼哩!經紀人(不由肅然起敬)是嗎?你這女掌櫃的貴姓?趙相奇(驕傲地)她就是我們西溝的女社長申紀蘭!經紀人她就是申紀蘭?趙相奇是呀?經紀人難怪,難怪!早就聽說,就是沒見過!(停了停)她甚都懂?經紀人(打趣地)都懂。七十二行,行行都通!經紀人(朝申紀蘭的方向望了望)不簡單!真不簡單!可是個能人呀!也是個正經人,集體的事交給她可就放心了,(神秘地)老兄弟,說實話,我那社要有這麼個當家的,就好了!怪不得你們西溝搞得這樣好啊!
申紀蘭(過來了)大叔,你這兒完了嗎?趙相奇完了。申紀蘭那走吧,咱不是還去買小母牛嗎?
(四十三)閃出。屋裏隱隱傳來牲口的鳴叫聲。張秋生端著一簸箕草料走來。
張秋生(朝屋裏喊話)夥計們,好好吃吧,誰知道還能喂你們幾天呐!(說著朝屋裏走去)申紀蘭心事重重走來,滿懷深情地望著牲口。張秋生從屋裏走出,見申紀蘭。
張秋生紀蘭?申紀蘭大叔。張秋生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休息?申紀蘭你不是也還沒休息?張秋生俗話說,馬不吃夜草不肥。牲口全憑黑夜長膘,喂完這遍料就睡覺。申紀蘭秋生叔,你給集體喂牲口可是有年頭啦!張秋生快三十年了。記得當初咱西溝農業社,咳,那時叫金星農業社,隻有幾頭小毛驢,連一頭大牲口也沒有,發展到今天,牛馬成群,不容易啊!申紀蘭是啊!張秋生記得有一年,你婆婆見你喝的米湯一天比一天多,人卻一天比一天瘦,心裏納悶,就悄悄跟上你,才發現你把米湯都偷偷拿來飼養室喂了那頭沒奶吃的小牛犢了。申紀蘭為這,我娘好罵了我一通,說我低看了她。張秋生從那以後,你婆婆每天熬一大鍋米湯,讓你送來飼養室。就這樣,終於一天天把那沒奶吃的小牛犢給養大了,長得又高又壯,為農業社出了大力。
申紀蘭(擔心地)秋生叔,你說這牲口分給個人能喂好嗎?
張秋生(想了想)那要看什麼主了,隻要經心,就能喂好。申紀蘭(點頭)嗯。張秋生(語重心長地)紀蘭啊,你大叔我白天說話難聽,你別在意。我想了,你們當幹部的也有難處,承包的事兒,你看著辦吧,大叔我聽你的,啊!
(四十四)拂曉前,月明星稀。申紀蘭家。畫外《社會主義好》歌聲。燈下。申紀蘭全神貫注閱讀《毛澤東選集》……毛澤東投影。畫外音:“五億農民的方向”“組織起來,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畫外。當代流行音樂。燈下。申紀蘭專心閱讀紅頭文件。鄧小平投影。畫外音:“要允許部分人先富裕起來……”“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改革開放,沒有現成的經驗,要摸著石頭過河……”
申紀蘭在苦苦地思索……(四十五)次日清晨。半山腰。李順達的墳墓。墓前豎一石碑,上書:李順達之墓。申紀蘭獨自坐墓前哭訴已久。
申紀蘭順達哥,你說到底該咋辦……你在那陣該多好,大主意你拿,我們跟著幹就行,哪用發這麼多愁呀……小趙領著兩名青年村民走來。
小趙紀蘭嬸,他們要出去,想讓村上給開個證明。
申紀蘭出去幹啥?
青年甲打工呀!
小趙想出去的人可多哩,這已經是第三批了。
申紀蘭為啥非出去不可?
青年乙留村裏幹啥?
申紀蘭(理所當然)種地,做莊稼呀!
青年甲(不屑地)種地?就那人均不到一畝的地,一年的活還不夠我三個月動彈哩!
青年乙有勁沒處使,成天打牌消磨時光,膩歪死了!我們不怕出力,也不怕吃苦,出去隻圖掙個零花錢!
青年甲眼下娶媳婦的價碼你又不是不知道。沒個一兩萬塊錢,休想辦成事。靠村裏一年不到千把塊錢的收入,幾時能攢夠娶媳婦的錢?莫非讓我們當一輩子光棍!
青年乙明說了吧,這回,不管村上給不給開證明,我們是走定了,不能死困在西溝,討吃要飯,也要出去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