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在省委統戰部(1)(3 / 3)

不管是黨派工作,還是宗教工作,都是本分內的事,是我的正式業務。有件事,隻能說是不務正業了,就是喜歡古物。

韓:哪兒來的古物,你搜集的嗎?

張:省政府裏,有個文物室。剛解放,都還沒上了正軌,誰原先管什麼,就先管著。這些文物隨著省政府進的城,省政府就管了起來。

文物室有個老先生叫何澤農,當時有五十多歲了,我稱他何老。這個人,也算是老資格了,從太行山上下來的,跟著太行黨委的人進的城。以前在北京琉璃廠幹過,本人曾是個古董商,在山上也是替政府收購古董。解放了,就帶著他收的古董進了城。那可不是幾件幾十件,大車就裝了好幾車。不管真的假的,看著都像是寶物。那時候的幹部都負責,人可以受苦受罪,公家的東西可要伺候好。省政府裏,光房子就騰了好幾間。何老是風雅之人,又有責任心,那些文物,不用專家鑒定,他就給鑒定了。每件都起了名字,寫上卡片,陳列起來。因為在省政府的院子裏,外麵的人就叫它省政府文物室。

文物室在省政府的後院。統戰部的宿舍和省政府的後院相通,沒事了,我就去那兒轉轉。何老是個熱情人,喜歡跟年輕人聊天。他那種身份,人家正經幹部沒人理他,有人去了等於是對他工作的重視,也是對他這個人的重視。我去了,瞅瞅這,摸摸那,他就跟著給我講,這個怎麼個漂亮,那個怎麼個貴氣,這個花紋有什麼講究,那個年代該怎樣推定。我喜歡這些東西,拿在手裏摩挲著,心裏就美氣。閑了也找這方麵的書看。市麵漸漸恢複了,好些舊官宦人家知道新社會來了,舊東西會惹麻煩,常有各種版本的古籍,在市麵上很便宜就賣了。我趁便也買了幾本古書仔細鑽研。對這些古物的知識,慢慢就超過了何老。他說我還是恭恭敬敬地聽著,心裏知道,書上可不全像他那樣胡謅八扯。

何老有時也在市麵上買些古物,充實他的文物室。有名的陳喜壺,就是他在古董商王複元手裏買的。再後來,省文物管理委員會成立,這文物室就歸了文管會,再後來,省博物館成立,文物室就撤銷了,古物全歸了博物館。再後來就是博物院了。山西博物院現在能有這麼大的規模,收藏那麼多好東西,何老功不可沒。

還是說那時的事。文物室有個古物,何老說是個陶瓶,尖底,有兩個耳子。我看不是什麼陶瓶,怕是一種很有講究的器物,是不是古代的“敧器”?我把它拿回家,細細地琢磨。把它吊起來,給裏麵注滿水,便灑出來了。注上半瓶水又正了,水全倒出來便斜了。這就跟孔子在魯桓公廟裏所見的敧器相同,孔子的說法是“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最後終於弄明白了它的原理,也弄清了它的製造年代。後來我把這些,寫成一篇考證文章,叫《尖底中耳瓶和敧器的關係》,在《山西大學學報》發表了。這是我此生發表的第一篇考古文章,不是什麼成功的東西,隻能說是習作吧。這是一九五七年的事。

不光喜愛古器物,鑒定古器物,我還有個愛好,就是收集寶卷,研究寶卷。你不知道寶卷是什麼吧?

韓:我們單位的董大中先生經常從南宮市場上買回寶卷來,我看過,知道點皮毛。

張:我給你說說寶卷。山西研究寶卷,我是比較早的。寶卷這東西,在山西主要是在晉中一帶流傳,而晉中的主要流傳地,是我老家介休。一九四六年,還在同誌會太原分會的時候,就趁回家省親之便,收集了許多寶卷,有好幾十種。知道我喜歡,後來不斷有朋友收集了送給我。

韓:寶卷好像跟佛教“變文”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