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潔一聽曹玉文認出她了,也挺高興,笑著說,“是我啊,這都多少年不見了,你們搬到省城也沒回來過。今天是……”

曹玉文就指了指老太太和黑妹許樂他們,“這不老太太想這邊了,回來看看。”

周潔這才瞧見他們似得,連忙衝著老太太說,“哎呀,大媽,好久不見,您氣色真好。”

老太太點點頭,她作為一個母親,有著天生的護短情節,當年周潔都交往了半年了,就因為嫌棄他家條件差,孩子多,愣生生不幹了。老太太想起來就覺得嘔的上,她倒是不是覺得周潔有多壞,她要是有個女兒,也不會同意的,就是心疼自己兒。

所以,瞧見周潔如今雲淡風輕的跟他們打招呼,她雖然不至於給臉色,也沒多熱情。

不過,周潔顯然沒把這個當回事,打完招呼就衝著曹玉文說,“手機號留我一個吧,這麼多年沒見了,難得碰上。”

許樂就聽見黑妹就在旁邊咳嗽了一下,不過,曹玉文也沒法拒絕,瞧見周潔把手機已經拿出來了,隻能把自己手機號報了上去。

等著告別了周潔,一家人上了樓,進了屋,連屋子裏的塵土飛揚都顧不上,黑妹就哼的一聲數落他,“電話報的挺溜啊,經常幹吧。”

曹玉文嘿嘿笑了笑,沒說啥,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黑妹瞧見他這反映也挺沒意思的,畢竟隻是意**見,何況許樂還在旁邊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了一句“風度”,就沒再提這事兒。

這屋子自從已經有好幾年沒住過人了。

當初曹玉武去世,羅曉梅就帶著曹佳佳在這裏住了幾個月,然後就把曹佳佳放在老曹家,去了南方,這屋子就空了下來。後來,羅曉梅生病回省城,跟曹佳佳關係緩和後,曾經提出想要來這裏瞧瞧,曹佳佳陪她來這裏住了一星期,回去沒多久,羅曉梅就去世了。自此,都快十年了,這裏再也沒人住,如今一看,全都是塵土。

老太太就在這狹窄的空間裏,慢慢的行走。

這裏承載了太多記憶。當時搬進來的時候,曹老爺子還活著呢,曹玉武和曹玉文都不大,一家人從平房終於住進了樓房,過上了樓上樓下的生活,別提多高興了。

老太太摸著那些老舊的家具,一個個說,這個是玉武七歲的時候打的,那時候我爸從東北弄了批板子,給了咱們兩塊,就打了個五鬥櫥。那個寫字台是玉文上小學的時候買的,兩個孩子做作業,家裏原先的桌子實在放不開。

隻是,後麵就悲傷了起來。曹玉文被迫下鄉去了東北,曹老爺子得了急病去世,李桂香懷孕出意外,曹玉武出車禍。老太太的神情一下子黯淡起來,放在家具上的手也收了回來,她轉頭看了看不大的房子,一眼一眼的,就仿佛看最後一次一樣,然後對著曹玉文說,“就這樣吧,回去吧。”

曹玉文也看出老太太心情不好,趕忙招呼著黑妹他們下樓。這會子不少鄰居都知道他們回來了,隻是如同老太太這個歲數的,已經沒幾個了,都是曹玉文曾經的朋友們。大家相互招呼兩聲,就上了車。

一路無言,等著快到賓館的時候,老太太終於發了話,“了吧!”

曹玉文都沒反應過來,問他娘,“媽,你說啥?”

老太太就說,“房子,了吧。不留了,都是傷心事。”

當天下午,一家人又去了函城下麵的一個曹家村,那是曹家的老家,隻是因為當年曹老爺子這一脈都進了城,其實在曹家已經沒什麼近親了。

曹老爺子就埋在村裏的墳地裏,旁邊還給老太太預留了個位置。他們要遷墳這事兒,早就已經打電話溝通過了,村長招待他們住了**,提前將該做的都幫忙弄好了,還算了時間,到了第二天淩晨,就按著吉時把墳打開,然後曹玉文帶著曹飛、曹遠、曹平三個孫子下去,親手把已經化成白骨的老爺子撿到了準備好的盒子裏。然後直接一路帶回了省城,安頓在了墓地中。

隨後就是老太太的九十大壽,一家人聚在一起高高興興的送了禮物,最小的一輩還在一起,現場給老太太一人用毛筆寫了個壽字,把老太太樂的合不攏嘴,終於將回老家時,想到的那些傷心事,給忘了。至於曹玉文和黑妹的結婚三十周年,他們原本攛掇著他爸買個鑽戒加一束玫瑰送給他媽,結果,因為曹玉文覺得這麼大歲數了,沒必要,就算了。

隨後一家人就各奔東西,上班上班,上學上學。

許樂和曹飛兩個人一起回了北京,忙活的昏天暗地,直到半個月後,他媽黑妹在半夜三更給他打了個電話,一接通,他那爽利了半輩子的媽就哭哭啼啼給他說,“離婚,樂樂,我要跟你爸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