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人的感覺有時候當真靈驗。
一周之後,穀雨時節。衝雞,煞東,諸事不宜。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然而今天尚有微風吹拂,教人舒爽。於嫣然完成了一天的學習,悠閑地邁開步子,回到自己的院子當中。
遠遠地一瞥。房門大開著,專職服侍自己的兩個丫鬟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隻是這一瞥之下,於嫣然已經有不好的預感。她屏著呼吸,一步步走進房間。
饒是有了思想準備,卻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竟發現屋裏的東西全都被翻得亂七八糟,衣服、首飾甚至於自己平素裏創作的字畫……都被散亂地扔在地上。
再一細看之下,嫣然更是兩眼犯暈。
床鋪上擺著她那兩身長裙,隻是已經被剪成了一縷縷的布條!
這麼拙劣的手段,簡直就像三歲小兒的惡作劇。
嫣然一看就知道是誰幹的。
她有一種衝動,現在就衝出去,把於柔和於青青那兩個虛榮嫉妒的丫頭痛打一頓。她當年可是號稱“一腿斷千槍、漢子王中王”的超級女漢子。
隻是理智還是占了上風,她明白現時的處境……那兩個妹妹畢竟是大夫人的親生骨肉,怎能由她教訓。
況且,也沒有什麼證據。
她思前想後,決定不多追究,默默地蹲下身子撿拾起地上的雜物。滿屋淩亂很快又回複了整潔,隻是她心裏仍不免酸楚,有一股氣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十分難受。
輕輕揉拭紅紅的眼眶,於嫣然不禁想嘲笑自己,難道是當了太久的孩子,心理承受力變得這麼差了?
第二天於嫣然起了個大早,也不召喚小青和小月兩個服侍丫鬟,自個兒穿好衣服,匆匆洗漱一陣,就往書房趕。
今天是休沐,不用去早朝。於景果然一大早就在書房裏邊看書。或許是為了透些涼風降熱,書房的門大大地敞開著。
夏日的太陽也分外勤快,這時候已經發散出一縷縷金光來,從那打開的大門一湧而入,映得滿室輝煌。
於嫣然調整了一下呼吸,大步跨進門去。
“嫣然?這麼早就醒了麼?”聽到聲響,於景抬起頭來。
於嫣然斟酌了一下語氣,裝得可憐兮兮:“爹……昨天我的房間裏好像是鬧耗子了,東西被弄亂了一地,你送我的那兩套裙子……那兩套裙子也被嗑壞了。”
她低著頭小聲說話,乖巧得像犯了錯的小女孩,雙眼卻悄然向上,透過垂下的發絲偷看尚書大人的表情。
於尚書出奇地淡定,隻是點了點頭,好言安慰一番。然後吩咐下人將嫣然的房間好好地清理了一遍,又吩咐做好防鼠捕鼠工作。
竟沒有再追究。
於嫣然皺起了眉頭。她好歹一世輪回,身具二十多年閱曆,察言觀色的能耐不說多強,也總是有些的。
於尚書的表現很不正常。
那兩件裙子,無論怎麼看都是難得的珍品,即便以於尚書的身份,想必也是花了好一番心血才弄到手的。此刻聽聞裙子被毀,竟然毫不氣惱?——她明明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了。
不氣惱也就罷了,竟連一點兒驚訝的反應都沒有!
這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於尚書對自己太過於寵愛,因此不管毀壞了什麼都無所謂。
要麼,便是於尚書早已經知道此事,因此毫不驚訝。
很顯然,應該是第二個原因。
於嫣然漸漸感覺到後背有些發涼。她想不通,於尚書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驀然間,大夫人眼底那一抹陰鶩閃過腦海。
是了,老四和老五即便討厭自己,終究不過是兩個小孩子。她們又懂得什麼了?這背後,說不定還另有他人呢!
別的不說,以那兩個丫頭的能耐,又怎可以支開自己那兩個丫鬟?幕後的主使是誰,傻子也猜得到。
大夫人是在警醒自己呐!——別太出眾,別太得瑟,否則她能夠像損毀裙子一樣,毀了自己!
她輕輕地,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這種事情,她在二十一世紀,在自己就職的那間小小公司裏已經見得夠多了。
嫉賢妒能,人這種生物啊。原來,到了古代,也依舊如此。
歎息完了,於嫣然的眉頭皺得更深。
她還是決定先忍讓著。
不,忍讓並不意味著縱容。與其說是忍讓,不如說是先屈服著。
現在的她,又有什麼法子呢?
於嫣然默默地退出書房。
她沒注意到,於景那雙眼始終盯在她身上,深邃的墨色眸子裏,淌出複雜莫名的歎息。
此後許多天,她依然如初地對待兩位妹妹。麵對大夫人也是一樣的低眉順耳。
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