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光,冰涼又不失溫柔,緩緩悠悠地透過朦朦天野,穿過雕花木窗,鑽進這間不大的屋子。

那光落在屋角床榻,映在臉蛋上的時候,於嫣然便從夢中醒了。

一醒來,便聞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草藥味。

“萍兒?……是你嗎?”她深吸了一口這芬芳,輕輕問道。

聽到聲響,一個丫鬟推開屋門,端著一盤黑糊糊的藥膏走進來。那卻不是從二皇子府跟到東宮的貼身侍女萍兒,而是一個麵生的姑娘,她一進門便驚喜地叫道:“於大人,你醒了?……我是梅花啊,是玲兒姐姐讓我來給您塗藥的。”

那丫鬟同是秀美標致、俊俏清純,隻是鴨蛋秀臉上的肉堆得多了,頓顯胖嘟嘟,一見便是憨厚開朗的主兒。

那是昨天同玲兒一起,被南宮憐兒揪著辮子處罰的丫鬟之一。於嫣然有些印象,嗯了一聲,強撐著坐起身子,繼而皺起眉頭來:“梅花……我不是說過嗎?我不需要這藥。”

一旦坐起來,從屁股出傳來的鑽心疼痛就更是格外清晰,痛覺衝擊著脆弱的神經,片刻間就從額頭和鼻尖逼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那正是昨天為了護著“自己人”,被南宮憐兒的手下打了三十大板的結果。

於嫣然“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身子一歪差點兒沒坐穩。

那喚作梅花的丫鬟趕緊將盤子放在屋內的木桌上,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來,將於嫣然扶住。

“於大人,身子要緊,求求您別逞強了。”她勸道,想把於嫣然重新摁回床上。哪知於嫣然倔脾氣犯了,身為習武之人,一身力道委實強悍,反倒把梅花頂得一個踉蹌。

梅花慌了,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說出話來已經帶了哭腔:“於大人……您是為了我們才遭到責罰。昨夜您堅持不上膏藥,卻一夜都輾轉睡不安穩……奴婢,奴婢心痛啊!”

於嫣然挑了挑眉頭,目光下意識地對上梅花的雙眼。那雙眼睛星瞳如漆,閃著淚光,眼白密布著細細的紅血絲。

“你昨晚在門口守了一夜?”她問道。

梅花垂下頭,用粗布衣袖抹了抹眼角淚珠,輕聲回應:“不隻我……昨晚萍兒大人無法勸得你用藥,又是自責又是擔憂,也是守了大半夜,實在熬不住了才去入睡。玲兒姐姐也來了的,這藥也是她親手熬製的。”

於嫣然瞥一眼桌上的木盤,盤子裏,瓷碗中,那黑糊糊的草藥還冒著嫋嫋白煙,想必玲兒是呆到早上,估摸著自己快起床了,這才趕忙去把草藥熬好。

她堅持不用,隻是因為這時候的藥物不同後世,抹在肌膚上之後,隔了老遠都能聞到一股臭氣。這時候她心下不忍,語氣就也更加輕柔:“好了,你快去睡吧,藥膏放在這裏就是了……謝謝你。”

哪知梅花仍舊跪在地上不起來。非但如此,她的眼淚竟忽如決提河水,噴瀉而出。

於嫣然愕然地望著她,隻見這丫頭以頭搶地,撞得砰砰作響。一邊磕頭,她一邊哭泣道:“都怪我,都怪我多嘴……明明是我說了南宮側妃的壞話,不僅連累了幾個好姐姐,還要連累於大人受刑……都怨我,都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