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是會來。春天漸遠,總有入冬的時候。而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地早。

天賢十六年,寒露剛過,嚴寒忽來,氣溫驟降。

這一天早上,金色的陽光透過層雲映到大地,每個人身上都仿佛籠罩上了一層朦朧輕霧。而大樹枝椏上,叢木草葉間,一層薄薄玉屑鋪成白絨氈子,反射著耀眼的光。

是的,起霜了,而跟著就飄下雪花。晨風吹過,從地平線遠端漫過來一片飛雪,零零落落,一團一團地,像是純潔的花瓣。

西北邊防軍的驛馬便踩著這萬千飛雪進了城。

邊防急報,西北胡戎進犯,現已圍住了關隘重鎮龍騰關。

據說這兩年冬天格外長,且特別嚴寒,一入冬季,西北塞外早已經不生莊稼,牛羊馬匹也成群成群地凍死。因此去年年尾西北邊疆才發生了數起衝突。

而這一次西北胡戎寇邊,規模更比以往都要大,好多胡戎部族是整族整族的人,男女老幼全都參了軍。

隻是這又如何?龍騰關牆高城厚,守禦堅固,西北邊防將士也絕非吃素的。這麼多年來西北胡戎幾番進犯,至多搶些糧草便罷,又有哪次能夠如願進入關內?

京城百官臉上還是洋溢著安詳的笑,長期滋潤生活中攢下的肚腩還是圓滾滾地凸著。每個人口中的話題,卻是另一件天大的事情。

皇城內傳出小道消息來,當今聖上忽生頑疾,已經一病不起。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消息不知怎地,幾天時間便在百姓之間廣泛傳開了。

時下京城百姓生活富足無憂,每天悠哉遊哉地,隻好談天論地度日,大字識不得幾個,聊起國家大事時指手劃足的勁頭,頗有些指點江山、書生意氣的感覺。

這一回,自然又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皇帝是沉迷聲色犬馬掏空了身子,有人說那準是敬貴妃和皇太子聯手下了毒,也有人說皇帝隻是在裝病根本就沒事……眾說紛紜,卻誰的說法也當不得真。

百姓言及此事,不過圖之一樂罷了。於嫣然可是真真個兒地感受到不一樣了。

李辰連著數天,連東宮的門也沒有進過。

這段時間南宮憐兒和胡曉媚都還在關著禁閉,憋在自己的舍院之內不得外出。雪瑩天性喜靜,入了東宮後常常關在屋子裏看書,難得看到她的身影。這太子府裏,難得地清靜下來。

於嫣然無事可做,驀然地就想起這位皇太子,心裏忍不住便泛起莫名的情緒來,仿佛一股氣堵在喉間,吐不出,咽不下。

然而李辰終究還是沒有回來,她連他的人影子都沒見著。

她終於按捺不住,派萍兒向宮裏探聽情況。萍兒跟在她身邊也有一年半載,還沒出過什麼差錯。穩重不說,人脈也非玲兒、梅花等丫頭可比。

萍兒清晨出府,晌午時分方才回來,馬不停蹄地就找到於嫣然彙報情況。

得到的消息是,皇帝確實忽然患了疾病,目下臥床不起。他已下了詔書,朝中大小事務,現在都由李辰代理。泱泱****,浩土千丈,事務何其繁雜?李辰一時難以適應,這幾日經皇上恩準,索性都住在皇宮之中,連夜批閱奏章。

於嫣然歎了一口氣。這個工作狂。

這一口氣歎出,她無力地閉目躺在靠椅上,揮揮手。萍兒識趣地告罪一聲,走遠了。

又過幾天,李辰終於回了一趟太子府。他是帶著聖旨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