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昌笑著問：“於嫣然於少詹事？”
他一笑起來，麵容頓時和善不少，看起來倒像個慈祥的老頭子。
於嫣然趕緊雙膝撲通磕在地上，行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跪禮，大聲道：“奴婢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文昌微微頷首，手掌虛抬，笑道：“好啦，起來坐下吧。你現今是朝廷命官，見到我應當稱臣，可別再整天奴婢奴婢的。”
“是。”於嫣然應了一聲，從地上站起。李辰坐在皇帝左邊的座椅上，向她眨眨眼睛，用手指了指身邊的空位，於嫣然就坐了過去。在那座椅前方，圓桌上已經放好一碗熱氣滾滾的茶水，顯然是給她準備的。
待她坐定，李文昌端起瓷碗喝了一口茶，這才又笑著道：“什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你這妮子說話也忒有趣。”
於嫣然一愣，才想起這個世界與古代中國並不一樣，既沒有唐朝，也沒有武則天，更別提“玉女河邊敲叭梆，叭梆！叭梆！叭叭梆！”“金鑾殿前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的佳對。自己這算是出洋相了。
念及此處，她兩頰發燙，自然是紅彤彤了，心跳加速，也自然是砰砰砰了。然後，也不知是腦袋裏突然搭錯了哪根筋，她刷地站起，又朝著當今皇帝行了個大禮，用周星星一般的嗓音高聲叫道：“嫣然自小到大，從爹地到太子殿下，提起聖上無不是萬分尊重崇戴。嫣然對聖上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因此嫣然心心念念，隻盼聖上能夠諸事如意，長命萬年，非得要萬歲萬歲萬萬歲才好！”
李文昌差點把剛咽下的熱茶盡數噴出來，他眼睛瞪得大大地，直盯著於嫣然。
本來就十分清靜的禦書房中，那靜謐更如亙古不散的濃霧，漸漸彌散開來。
心跳得更加劇烈，於嫣然深深低垂下頭，雙頰燙得可以煎雞蛋了。
太傻了，自己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犯二也就罷了，還偏是在這種時候，偏偏是在執掌六合的皇帝麵前。
全身都僵硬起來。她尷尬地仍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直到一聲蒼老又爽朗的大笑打破了這沉默。李文昌一愣過後，仰頭哈哈大笑，兩隻不大的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有趣，有趣。李辰啊，於愛卿這般風趣，你怎地也沒跟我說過呢？”
李辰和於天正這才附和著嗬嗬笑了幾聲。
李辰還促狹地對於嫣然擠了擠眼睛，接著稟報道：“回父皇，嫣然在東宮當中可是死板沉穩得很，兒臣今日也是大開了眼界……這都是托了父皇的鴻福啊。”
“於少詹事，請起吧。”李文昌又笑了兩聲，朝於嫣然擺了擺手。於嫣然這才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渾身上下已經滲出來一層冷汗。她暗道一聲僥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不敢再亂表現了。
她不想再表現，有人卻偏要將話題往她的身上引。李辰從懷中掏摸出一本線裝書籍，雙手呈遞給皇帝道：“稟父皇，於少詹事雖是女流，可已然大大地有功於社稷。”
於嫣然聞得此話，心頭一跳，看著那本線裝書，隻覺書皮藍黑，外表普普通通，實在看不出來跟自己有半毛錢關係。
李文昌也頗有些詫異，眉頭一挑：“哦？是於愛卿的大作嗎？”他說著已經接過書本，卻見書皮上是“南華經”三個大字。再翻一下內頁，開篇便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那是貨真價實的正版《南華經》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