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逸下車,摸出一兩碎銀子丟給馬夫。
馬夫喜的咧嘴直露出兩顆大門牙,通常挑費隻需二十文銅錢,能給一兩銀子的大爺,可遇不可求。
孫逸懶得搭理馬夫的千恩萬謝,孫大少爺並非隨時隨地都想過一過充大款的感覺,而是實在兜裏沒有零錢。
這年頭的權貴子弟,官二代、富二代、商二代、誰出門帶銅板啊。最低檔次就是碎銀,懷裏沒個千二八百的銀票,都不好意思出門。
他這回從大同府出門遊學,攏共就帶有五千兩銀票巨款!
惡爹孫紹祖生怕兒子在遊學路上餓著、渴著、累著、差點就要讓自己的小妾跟在身邊伺候。
而孫紹祖所謂的伺候……不好說、不能明說、總之在他眼裏,姬妾都是衣服,阿貓阿狗,給兒子又如何,肥水不流外人田,生了崽,也是孫家種。
他還巴不得兒子獸性大發,“子承父業”。
同時還準許兒子,不夠花時,隻管到當地銀莊取。
代替來的孫大官頗為震驚、不支持、但能理解……
好在前任雖紈絝,但是個悶騷葫蘆,且極愛麵子,是個生理潔癖者(處)打死也不肯沾染父親的房裏人。
進薛府特別容易,不似官宦世家門檻,孫逸隻是簡簡單單說明,自己乃薛蟠的朋友,門子便大開其門,遂有一人,急忙進裏間通報。
這也是因薛家掌門的如今是呆霸王,他自個兒不守規矩,時常宴請狐朋狗友進府夜夜笙歌,這才導致家奴下意識以為,孫逸是薛大爺邀請的。
因這天氣實在悶熱難當,薛寶釵自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便有些反複,故此近幾日大半時辰都在閨房精臥盤算賬本。
香菱見寶釵額有細汗,一邊用扇子輕搖給寶釵解暑,一邊納悶道:“這都酉時,日落西山了,已經不怎麼熱了呀。”
她甚至還擔心姑娘是中了熱寒,忙伸手搭在寶釵額頭。
正常人倒是不覺得,偏寶釵有熱症,故此才比較難以調節體溫,嚴重時需服用冷香丸壓製。
寶釵莞爾道:“傻丫頭,我又沒中暑,早就習慣了。”
薛寶釵在裏間榻上小憩了半個時辰,恍恍惚惚間便聽院子裏有人嚷道:
“薛大爺,二門有公子來找您了!”
寶釵便知是那不省事的哥哥,又請了狐朋狗友回家,以哥哥素愛鬧騰的性子,待會兒怕是片刻不得清淨。
於是寶釵幹脆用那藕段兒似的胳膊一撐,自那榻坐直了身子,打算換清淨的後院。
“誰家公子!?”薛蟠自客廳椅子上起身,他都不記得自己何時邀請了朋友,這不重要。
反正依他的意思,那叫來者不拒,待在家裏也是無趣,倒不如呼朋喚友聚樂一番。
當即薛蟠喜得作蒼蠅搓手狀,風風火火應出去,嘴裏大叫道:“快、還不把我兄弟請進來。”
遠遠地,孫逸就看見一身屎黃配色的薛霸王歡快從內宅小跑出來,真個兒騷,長得不俊,還擦脂抹粉,東施效顰。
特別是薛蟠耳邊還別著一朵鮮豔紅花,好基因都叫薛寶釵繼承了,他這是父母有啥缺點,全接收了。
等薛蟠走近一些,他突然就刹車了,仿佛見鬼,愣愣看著孫逸,猛地跳腳驚訝道:
“怎麼是你,你這殺人犯怎麼沒被衙門關起來!”
孫逸微笑看著他,張開雙手賤賤地一抖:“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