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赫卡忒來到這個繁華的城市之前,艾文·艾爾瑪還沒有那樣的自覺:別在大城市裏招惹衛兵。
中央皇都讓那個沒見過世麵的小鄉巴佬花了眼睛,他在車水馬龍的街道間穿梭,不肯眨一下眼生怕落下哪個景色。烤麵包香甜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他看了一會兒櫥窗裏精致的糕點,向前走,路過花店與門口侍弄花草的姑娘眼神交接,姑娘給了他一個友好的微笑,艾文不禁有點臉紅匆匆逃走了。
街邊有樂隊在演奏手風琴和薩克斯,艾文有點好奇,但他沒有時間再閑逛,他裹緊身上的褐色鬥篷,再把兜帽向前拽一點,遮住已經快覆蓋上他眼皮的陽光,在他被圓圓的大燈泡烤熟之前他得回去赫卡忒。他從前一直聽年長的夜族說外麵的世界有多美好,他們從沒告訴過他外麵的世界有多熱!夜族習慣了黑夜,陽光對他們來說太過刺眼。
艾文低頭想著回去該向族長討點什麼好處,來獎勵他這次為他出來尋找草藥,得狠狠敲他一筆,他都被曬成肉幹了。他的眼睛藏在兜帽下麵滴溜溜亂轉,突然他被誰撞了一下,兜帽都被撞掉了,陽光灼燒上他皮膚時他真想破口大罵,但他隻是趕快把兜帽重新戴回來,這時才發現手裏多了個東西。目光對準憑空多出來的皮包,艾文的腦子還反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他的手已經被陌生人反剪到身後。
“別動!小兔崽子,敢在這裏偷東西!”
他聽見身後的成年男人這樣大聲訓斥,仿佛明白了什麼,他開始本能的辯解,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凶神惡煞的衛兵,不經意瞥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鬼鬼祟祟消失在街角。
“放開我!你沒長眼睛嗎!我是無辜的!剛才跑過去的臭小子才是小偷!”
看來是那個倒黴蛋偷東西被人發現,實在甩不掉追兵就在大街上隨便挑個人當替死鬼,可為什麼偏偏是他,街上有這麼多人!再說他看起來也不像小偷啊!
“先不說你的小偷相,年輕人,”真該死!他哪兒長得像小偷了!“贓物在誰手裏,誰就是犯人。”
好吧,這樣一說他就明白了,對衛兵來說關鍵處並不是抓沒抓對人,而是抓沒抓到人。
艾文用他吃奶的勁兒想掙脫,成年男人的手卻像鐵鉗子似的緊緊夾住他,直到用麻繩把他的手反綁在身後,艾文又開始想罵人了。
衛兵帶著鐵手套的手推了他一把,那力道差點把他推倒,“快走,跟我去見國王!”
“去死吧!蠢貨!”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罵了出來,因為掙紮時不小心再次滑下去的兜帽。
除去被誣陷成小偷,被陽光曬成烤艾文,被蠢貨士兵弄疼手腕,能參觀到王宮還是很不錯的。艾文這樣自我安慰著,為自己好不容易走進建築而欣喜,至少他不用再忍受太陽了。
中央皇都一直由國王親自掌管,不設任何走程序的小官,所以僅僅是偷盜這種小事,小偷也能三生有幸的見到國王陛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小偷。
艾文從沒見過這麼華麗的建築,他在外麵被太陽照射時沒空參觀外貌,走進來才發現這裏這樣的金碧輝煌,好像所有的東西都是由金子做成,即使他不是真正的小偷,也想隨便在哪裏摳下來一塊帶回家了。他被衛兵推搡著走進一扇又一扇門,衛兵的鎧甲不斷踩在大理石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在王宮裏聽起來嚴肅又令人緊張。終於艾文眼前出現一個高高在上的椅子,他被衛兵踢中裏膝,朝金椅子上的人跪了下去。
“一個偷盜者。陛下。”
衛兵恭敬的語氣和剛才判若兩人,艾文不服氣的小聲哼哼,毫不畏懼地位關係抬頭看著台階上的國王。
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依然能讓人感受到壓迫感,他身邊跪著一個神色卑微的小侍童,正用黃金銼刀幫他磨著指甲。
“你為什麼偷盜?”國王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艾文更加氣憤。
“我不是小偷!”
“這所有的犯人都說自己是無辜的。”
艾文咬牙切齒瞪著國王,也換來衛兵無數瞪視,他在用眼神告訴他,對陛下尊敬點!艾文當然不會聽,他反將他一軍。
“這個混球用我充數!他疏忽職守!為什麼你不懲罰他!反而來教訓無辜的人!”這話一出來衛兵的臉白了一陣,但很快恢複平靜。
“陛下,他是街頭有名的小騙子,我為了抓他已經費很多心思了。”
這該死的說謊都不打草稿。艾文又瞪了衛兵一眼,轉頭看國王時,發現他已經將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這讓艾文很高興,不管相不相信,得到尊重總是好的。
國王挑起白眉毛示意艾文說點什麼,他抓住了這次機會,“我說你是蠢貨,我是個夜族,我在赫卡忒永夜城長大,這是我第一次來皇都。”這下衛兵的臉就徹底白了,他仔細觀察著艾文好像想找出點什麼破綻,可他沒有說謊,艾文確實不是個普通人類。
衛兵思索一會兒,張開嘴支吾半天,“我可能是...我很抱歉,我可能是冤枉他了,陛下,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他手裏拿著被偷的皮包。”他將手裏的皮包舉起來,盡量讓自己的手不顫抖。欺騙國王,那將是多嚴重的罪名。
小侍童收起自己的工具,恭敬地彎著腰倒退幾步,然後轉身走出會麵大廳,國王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麵部爬上滿意的神色,“我得賞那小夥子點什麼,他做的真棒,”他的目光轉向艾文和衛兵,“你看,我的孩子,我向來賞罰分明。這位不知名的士兵先生,給你五天時間抓住真正的小偷,還有記得把皮包還給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