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二房(1 / 2)

鈕祜祿頤齡家的宅子是典型的蘇州園林,講求意境天成,“覆簣土為台,聚拳石為山,環鬥水為池”。雖說比不上虎丘、靈岩山的曆史悠久,但好歹也是前朝名門望族留下的宅子,風格古樸、致趣井然。

鈕祜祿家祖上頗有微功,頤齡的祖父為乾隆朝著名駐藏將軍成德,父親為戰功赫赫的將軍穆克登布,而他自己也是乾清門二等侍衛、世襲二等男爵,大清朝的蘇州駐防將軍。皇上念著他們一家忠烈,功勳卓著,便將這宅子賞了下來。細細算過,他們鈕祜祿祖孫三代也在這裏住了近百年了。

自小在姑蘇園林裏長大的宛月,身上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婉約。就好像縵回曲折的廊腰,又好似梅林間蜿蜒的鵝卵石小徑,千百般的柔腸,轉過來又別有一番的風味。隻是,她現在沒有心思去欣賞沿途的風景,隻拎著提花裙擺,用小碎步的跑向嫡福晉的房間。

房間的布局擺設也極其精巧,景泰藍鑲金的寶瓶裏插了幾支含苞待放的臘梅,或淡黃、或雪白;茶幾是南海沉香木做的,案上擺著青胎薄瓷的茶壺,本應配著四隻玲瓏剔透的茶杯,可如今隻剩下三隻。

宛月進來的時候,桌角的血跡和打碎的茶杯已經被手腳麻利的丫頭打掃幹淨了,隻是嫡福晉臉上神色黯淡,頗為痛苦的扶著額頭。嬤嬤白氏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又體貼的替她揉著額角。

“???額娘。”

“唉,你可說與她聽罷。”

白嬤嬤應了一聲,又瞅著嫡福晉臉色甚至不好,故而言語之間也不算犀利,中規中矩的將事實陳述了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翠竹是去了寒山寺後院采集梅花雪水,隻是在下山的途中腳下踩空,整甕的雪水撒了不說,又染了風寒,發了燒,好在被寺院後麵的農家收留,倒也算平安。隻是找不到人給家裏送個信兒。

嫡福晉聽了,也隻責備了句:以後做事要曉得分寸。

誰知,那丫頭竟哭泣不止,說什麼夫人小姐甚愛用梅花雪水衝泡茶葉,便想著為夫人小姐采了來,途中生了意外,也不是她能所料,如此雲雲。聲淚俱下,情理之中,觀者無不為之動容。

隻是嫡福晉蹙眉道:“若真是為主子著想,便不該如此草率行事。教人擔心不說,又驚動了府衙和林家,鬧得人盡皆知。更何況,一個女孩子家,幾夜不歸,終究名聲在外,辱及門庭,又哪裏是在為主子著想。”

尋常下人聽了這話,叩首求饒告罪是少不了的,而嫡福晉又一向是吃齋念佛、菩薩心腸的人,怎麼會不饒過。偏偏翠竹不知吃了什麼混賬藥,竟賭咒起誓,萬萬不敢存了辱及主子的心思。又急於表達忠心,一頭撞在了桌角,驚得嫡福晉失手打碎了茶盞。

如今,已經暈了過去的翠竹抬到側廂裏去,又請了大夫,仔細的敷了藥,還沒醒過來。

白氏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偷眼打量了一下嫡福晉的臉色,便道:“這女孩兒家長大了,心野了,終究是留不住的了。隻是如今這番作為,倒叫咱們家夫人難做了。”

“有何難做?”

“小姐聰明伶俐,怎麼會不曉得。”白嬤嬤一邊揉著額角,一邊輕言輕語地說道:“翠竹她口口聲聲說是為著夫人小姐能喝上一口仙茶,又為此受了傷。若是嚴懲,豈不寒了人心,又顯得主子無情。隻是她這般頂撞主子,又是拿命相挾。若是不懲,豈不開了先例,叫主子威嚴何在?夫人已經為這事煩心不已了。”

嫡福晉揮了揮手,道:“說到底,當初就不該叫她陪著你讀什麼書。見識廣了,便自命不凡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這府裏的小姐呢!”

宛月嘴角抽了一下,正待開口,就聽見外房的丫頭叫了聲:“側福晉吉祥!給側福晉請安!”

“她怎麼來了?湊的哪份子熱鬧!”白氏對她一向不滿,此刻說話也毫無顧忌。

正說話間,就瞧見一個子高挑的女人妖嬈的走了進來。

在正月裏,這女人依舊戴著旗頭,上麵插著最新款式的宮娟綢花兒,又配著赤金展鳳的步搖,貴氣逼人。腳上亦是踩著旗鞋,走路的時候,噠噠作響,又因著冬日雪天路滑,非得有婢女服侍不可,故而步履緩慢,倒像是有幾分的優雅。

側福晉那拉氏方一進來便朗聲笑道:“今日天氣正好,姐姐怎麼不出門賞梅?”又道:“宛兒也在這裏呀!過了個年,竟出落的越發標致了。”

好歹也是對方也是名義上的庶母,宛月基於禮儀,便站起來請了個小安。

說實在的,比起眼前這位,宛月更加欣賞宮裏的那位姐姐。縱然是眉眼之間有著三分的相似,可宮裏的那拉氏溫婉柔和,性格內斂,連說話都帶著柔弱,教人心生憐愛。可蘇州將軍府裏的側福晉那拉氏性格截然相反,做事張揚,有一分的喜事便要表達的十足。偏又仗著自己為鈕祜祿頤齡生了長子榮慶,在這府裏便越發的不把他人放在眼裏了。除了正月初一來給嫡福晉請過大安之外,之後幾日便均以“身子不爽”為托詞不再出現。直到今天,剛剛才出了事,她就聞風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