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嗯”了一聲,點頭應了,又拿了新繡的荷包遞給宛月檢視。
那手藝確實進步不少,一針一線盡顯神韻。宛月讚賞不已,又瞧見那邊佩兒已經架好了一盆清水。
正待要起身去洗,就聽見一聲悶響從船底傳了過來,緊接著船身一陣劇烈的搖晃,鎏銅的臉盆應聲墜地,裏麵的水撒了佩兒一身。
而宛月腳下一個踉蹌,沒有站穩,複又倒回床上。幸虧床上被褥柔軟,沒有真的撞傷,隻可憐靜宜年幼無力,一時沒有抓住床沿,竟生生的被甩了出去,一頭磕在了桌角,頓時血流如注。
宛月心中焦急,卻又身不由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幸而船身又漸漸穩住,隻是略略開始向一側傾斜。得了這個空隙,她連忙撐起身來,將靜宜拉回懷裏,用被褥捂住傷口,又催促佩兒趕忙去瞧個究竟。
隻見艙門一開,就聽到外麵亂作一團,腳步嘈雜,人言沸騰,叫嚷著什麼“不好啦!要沉船啦!”“快逃命啦!”……
宛月臉色煞白,手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又感到指縫間濕漉漉的,低頭一看,竟滿是鮮血。又聽見佩兒在門口厲聲尖叫:“小姐!”
這一下,她反而清醒了,語氣中仍帶著顫抖,卻思路清晰:“慌什麼!偌大的船一時也沉不了!趕快將隨身值錢的包袱扛起來。”
佩兒哆哆嗦嗦的應了,一陣亂翻,好歹是找到了,裏麵全是些金銀細軟,又瞧見了小姐日常所穿的衣物就在一旁,便也要抓起來藏在懷裏,卻聽見宛月大聲喝道:“那些不要了!隻撿了貴重的帶上!”
說罷,又丟下手裏的薄被,將枕巾纏在了靜宜的頭上,好歹算是捂住了傷口。自個兒也隨手扯過一件鬥篷套上,便攬著靜宜向艙門衝了過去。
船內過道狹窄,此刻大家也都慌了神,亂擠一通,就聽見有婦孺尖利的哭聲,想來是被人撞倒在地,又被人群踩踏不止。
宛月已經顧不了許多了,隻能勉力拖著靜宜隨人群向梯子湧去,隻覺得身不由己一般,幾次三番險些被推到。最終好歹老天眷顧,真讓她夠著了梯子,可手腳已經被人碾踩了不下幾十回,疼痛不已。
然而,就算僥幸衝出了船艙,又不知該往何處。她本就不擅水性,而今又拖著一個被撞傷的幼女,哪裏可以跳船求生。況且外麵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河岸在何方,隻怕跳了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心裏頓時亂作一團,又聽見後麵有人驚呼“起火了”,緊接著船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有刺鼻的濃煙翻滾而來,應是酒窖失火了。
宛月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懼,隻覺得天地無情,自己便要葬身此處了。於是,腳下一軟,連帶著靜宜也跌坐在甲板上。
四周遭有人跳水,有人大聲呼救,有人扛著箱子奔走,有人沿著繩索溜下……而她就像一葉浮萍,仍由暴風驟雨衝撞,又是水火無情,縱然苦苦掙紮,亦是無人可憐、無人扶持。
是死是活,各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