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1 / 2)

應在上海一同辦刊辦報的南社同仁,後移居香港的蔡哲夫、談月色夫婦之邀,繞道香港、廣州,遊覽寫生。黃賓虹有一幅《九龍沙頭角》,應該就是此行的收獲。粗筆皴染,滿目青綠,過剩的陽光滲透進了山石裏麵,像是一大塊農家花布,青綠上理應開滿花朵。很快,青綠後麵就會有牲畜出來飲水了吧?仰起頭來叫的驢黑臉英雄似的,管他主人今天心情好不好,該叫則叫,還嫌不過癮,就勢躺地上打個滾,滾它個塵土飛揚;再聽聽牛的叫聲就謙恭多了,謙恭得像是一位年齡大輩分小的老者——北方驢見多了,馱水、磨麵、人騎,青綠的沙頭角有驢嗎?如果沒有,那就算是騎著一頭莫須有的驢看唱本——唱本沒字,白看。蔡哲夫工詩詞書畫及文物鑒賞,富收藏文物,廣究金石治印,印作每得佳趣,或自篆請夫人刻之。談月色原名古溶,改名溶溶,取晏殊詩句“梨花院落溶溶月”意,又取溫飛卿詩句“惟向舊山留月色”,更名月色。談月色曾受教於黃賓虹,以畫梅著稱,亦有“現代第一女印人”之稱。

黃賓虹後來在1936年還為蔡哲夫、談月色夫婦繪《寒月行窠圖》。那是1936年秋,黃賓虹與蔡哲夫應蔡元培之邀,同任中央博物院金石書畫鑒定研究員,其間蔡氏夫婦與黃賓虹過從甚密,蔡氏夫婦遂請黃賓虹繪製了這幅《寒月行窠圖》,尤為難得的是這張畫是繪在一張明末宣紙上的。紙背有蔡哲夫的題記:“明末葉舊紙一番,為張茗柯家藏,其女孫諟齋以為月色壽。丙子十一月十九日,蔡守寒瓊於白下。”鈐印為順德蔡守一印。諟齋為南社社員張景遜,字諟齋。紙壽千年,這張明代紙是張景遜作為壽禮送給談月色的。是年臘月,黃賓虹和蔡哲夫夫婦同在南京,蔡氏夫婦請談月色的業師黃賓虹為他們繪製《寒月行窠圖》。“寒月行窠”係蔡哲夫和談月色在南京時的齋號,寒瓊為蔡哲夫號,與月色各取一字。黃賓虹還與移居香港的篆刻家鄧爾雅,以及也已經移居香港的老朋友黃居素談文論藝相聚甚歡。因為得有唐代名琴綠綺台琴的緣故,鄧爾雅在新界大埔築“綠綺園”。女兒出嫁時,鄧爾雅親自以象牙縮刻綠綺台琴一對相贈。1937年7月,“綠綺園”為台風所摧,鄧爾雅抱綠綺琴躲避,園中所藏書物皆為台風所毀。直至他71歲臨終之際,仍命家人將琴放在病榻畔,撫摸著依依不舍。

1954年如此堪比生命的綠綺台琴,此琴已為蟲蟻所蝕,“首尾皆毀”,但是,即使沒有聲音也可謂是餘音嫋嫋,繞梁三日,當然,這要看是俗人還是雅人的耳朵和心靈了。因為後麵還要說到鄧爾雅和綠綺台琴,那就過會兒再接著餘音嫋嫋、繞梁三日吧。過伶仃洋,懷念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寫有《伶仃洋》詩三首,有詩句“踏翻巨浪孤臣血,一碧傷心萬古痕”。黃賓虹在廣州發表演講,論述了當今世界美術思潮,以及中國畫學的淵源演變,第一次以自身體會講到筆墨技法的“五筆七墨”。所謂“五筆七墨”,是由筆法、墨法兩部分構成。五筆,主要是從用筆法度和品質方麵闡述中國畫的筆法問題。一曰平:指與平,與肘平,肘與臂平,全身之力,運之於筆。由臂使指,用力平均,書法所謂如錐畫沙是也。起訖分明,筆筆送到,無柔弱處,方可謂平。平非板實。水有波折,固不害其為平;筆有波折,更足顯其流動。二曰圓:書法“無往不複,無垂不縮”,所謂如折釵股,圓之法也。日月星雲,山川草木,圓為之形,本於自然,否則僵直枯燥,妄生圭角,則獰惡可憎;率意縱橫,全無彎曲,乃是大病。圓渾潤麗,亦不能流於柔媚。舍剛勁而言婀娜,多失之柔媚,皆未足以語圓也。剛健中含有婀娜之致,勁利中而帶和厚之氣,洵稱入妙。

三曰留:筆有回顧,上下映帶,凝神靜慮,不疾不徐。善射者盤馬彎弓,引而不發;善書者,筆欲向右,勢先逆左,筆欲向左,勢必逆左。算術中之積點成線,即書法如屋漏痕也。畫亦由點而成線,是在於留也。筆意貴留。似礙流走,不知用筆之法,最忌浮滑,浮乃輕忽不遒,滑乃柔軟無勁。筆貴遒勁,書畫皆然。四曰重:用筆重,要像“枯藤”“墜石”。然重易多濁,濁則混淆不清;重又多粗,粗則頑笨難轉。善用筆者,何取乎此?要知世間最重之物,莫如金與鐵也。言用筆者,當知如金之重而取其柔,如鐵之重而取其秀。金剛杵法當化為繞指柔。五曰變:用筆要變,不拘於法。七墨,主要是從用墨角度闡述畫法問題。墨法分明,其要有七:一,濃墨;二,淡墨;三,破墨;四,積墨;五,潑墨;六,焦墨;七,宿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