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後,包正收拾完廚房,很自然地去二樓書房裏轉悠。一般周末不出門的話,這個時間公孫澤照例會在書房裏當書蟲。書房裏靜悄悄的,外間空無一人,包正咬著蘋果,晃晃悠悠地踱進裏間——公孫澤正伏在工作台上一絲不苟地玩樂高,他玩的是樂高星球大戰係列X翼紅五星際戰鬥機。盡管不過是玩,但他專心致誌的樣子,跟工作時的狀態別無二致。
包正走到他身後,低頭看他用靈巧、纖細的手指,快速而準確地在成百上千件顆粒中選取模塊、精準組裝。據說這種玩具是科技迷的最愛,可以培養創新、邏輯等多種“別人家孩子”高大上素質的最佳“玩具”。他的手指穩定、鬆弛,氣息平和、自然,但包正無聲而快速地瞄了一眼他的眼睛——眼底有明顯的血絲。
下周兩會結束,競標結果就要公布了,他一定是為這個緊張、焦慮,那麼,玩樂高就是他穩定心神、強迫自己“放鬆”的方式嗎?非要玩這個體積不大但顆粒達上萬件的強迫症玩具嗎?光是看著這些每枚都標準得不可思議的顆粒,包正的交感神經焦慮症都要發作了!
包正不想貿然打擾他,但對他莫名的擔心讓他省起一個人,快步走到外間給陳立打電話:“你知道藍燕燕嗎?”陳立的呼吸立時停了三秒,反問:“她來德城了?”包正沒有問答,繼續問:“她是誰?”陳立猶豫著措辭:“她曾照顧過包董的生活,但三年前就已經離開了。”隻照顧包董一個人嗎?包正並沒有表現出意外的樣子,繼續問:“她說你會有一些東西給我看,幫助我了解公孫澤的過去?”陳立沉默了,半晌道:“您不是讓我全部銷毀了嗎?”包正簡短地一句“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電話另一頭陳立舉著傳出忙音的手機,足足聽了五分鍾,揣摩包正這三個字的含義。
包正回頭望著公孫澤克製而壓抑的背影,心中既擔心、又痛惜,下周是決勝的關鍵一周,無論采取什麼手段,他要幫公孫澤拿下這局!
下午,包正再不肯讓公孫澤一個窩在書房玩樂高,照例拿Sherry作借口:你去不去?不去我就約Sherry去了!果然,公孫澤雖然不樂意,也隻能穿上大衣陪他到濱海路轉悠,這幾乎成了包正來德城後的最大喜好。
已是三月中旬,溫度還不見暖,但天已漸漸明朗起來。包正用力地伸著懶腰,看著旁邊並肩而行的公孫澤,以及他帥氣的臉上運動後淡淡的紅暈,心情越發好起來。公孫澤看到他眼中的笑意,無視,轉頭看著平靜的江麵和蒼茫的遠山,突然問道:“你說,我們是不是失去方向了?”
原來這家夥的心思一直在工作上!包正故作輕鬆地說:“謀事在人——你說的。所以,我們隻要把我們能想到的、用到的、做到的,力求窮盡。至於結果,無論是否如願,都會是我們能獲得的最佳結果——相信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公孫澤的眉頭深鎖,問:“那現在呢?”
包正一笑,眼神亮亮地說:“現在,我們正在路上啊!如果沒有到終點,那麼就這樣一起走走,隨便看看路上的風景,不是也很好?”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快樂、很充實。公孫澤也笑了,這時雖然春天未到,但總有風景。
周五的十字星果然是橫盤整理的信號,周一開盤後,盤麵上就不活躍,誰都不敢貿然出手或是入手。方天龍快速瀏覽著報紙,不同於周五的官方聲明,周一各主要媒體紛紛用觀點文章和新聞調查的方式,深入解讀起孔雀這起收購案的背景,居然大同小異地導向同一個結論:孔雀在疫苗競標這場明顯不公平的市場競爭中,險被構陷,甚至付出一個企業視為生命的聲譽代價,因此無奈之下隻能轉向北京市場。對於德城而言,這不禁意味著一大筆資金的流失,更意味著一隻會下金蛋的孔雀將飛離德城,甚至可能造成德城在全國資本市場乃至實業商圈的信心損失,這個代價誰來付?這一屆政府班子是否有過失?德城需要負責任、有能力、富有遠見的政府!
龐吉盯著沉思不語的方天龍,小聲道:“我查過,那個北京藥廠的消息半年前就有了,這時候他們拋出這個利好來,明顯是用來挽救股價的烏龍彈。不過,上周五他們在內部搞了一個規模特別大的慶祝活動,好象對這個消息非常重視,所以一時倒看不出真假來了。”
方天龍輕聲道:“你沒發現情形在向著我們最不希望的方向逆轉嗎?誰能想到,公孫澤居然想借助媒體來挽回市場信心——這一向不是他的手法,這一局我倒真有些看不懂了!”
看不懂的不止他一人!當夢飛致電劉麗華時,這位女士也呆呆地麵對著漸欲翻紅的股市大盤百思不得其解。她隻好對夢飛承認:“看來,孔雀真的要退出德城這塊是非之地了,如此我的勝算已定,你還給我電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