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澤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看書,整座樓裏安靜得可怕,就象隻有他一個人。雖然房間裏沒有鍾,他似乎能聽到鍾擺一點一點在他的心上靜靜地敲過,突然覺得這龍圖閣原來靜得這麼可怕,為什麼過去從來不曾覺得?那個包正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是生自己氣了嗎?下午,自己那樣發作,是有一點過分嗎?可是,他真的不覺得啊!
他的心不由變得酸楚起來……隻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每一次,當思想滑向消極、滑向他不可控製的方向,他會強迫自己停止思考和感受,因為這樣就不會被負麵的情緒主導,哪怕因此他的心會失去了解自己真實感受的機會。
門上輕響,公孫澤不用抬頭也知道是包正進來了。果然,包正故意走到他前麵,停了停又轉了轉,看他還是沒有半分理睬的意思,就繞到他身後,突然一探身將一隻紅紙疊的鬱金香送到他麵前,開心地問:“你猜:夏天到了嗎?”
公孫澤知道他想逗自己開心,也知道他一定在外麵想了又想,把所有的爭執、吵鬧、誤解、甚至氣憤都消化掉,才笑嘻嘻地進來哄自己……想到這裏,雖然不想理他,卻也不想太難為他,於是麵無表情地接過紙花,順手夾到書裏——花被壓平,上麵居然畫著一張笑臉,旁邊寫道:你若微笑,便是夏天。
公孫澤用手指撫平那紙花,頭卻深深低著,久久不語。包正轉到他前麵蹲下,從下向上正對著他的臉,故意問:“被我感動壞了吧?”公孫澤本來心情不好,低著頭就是不想被他看出來,這下無從躲藏,隻好轉開頭去,掩飾道:“就你那兩句歪詩!別自以為是。”
包正笑道:“隨便寫兩句,居然就成詩了!澤總這麼一說,看來我還真有些天賦。”
公孫澤輕聲問:“下午……你怪我嗎?”
包正坦然一笑:“我為什麼要怪你?你雖然性格強點兒、臉皮薄點兒、脾氣大點兒、火氣衝點兒,但你從來不會不講道理。如果你發作,一定是有原因的。任何時候你如果不高興,一定要讓我知道。如果我不能理解,那是我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公孫澤壓抑著道:“今天我的一切,都是包董給予的,所以他送任何東西,無論是否喜歡,我都隻有收下。可是……”
包正微笑道:“你不必解釋,我明白。我隻是希望這輛車屬於你,隻屬於你,我不想讓它哪怕名義上屬於公司。所以,我會讓財務轉讓你的一部分股份給公司來支付這輛車的費用。其實你都有億萬資產了,這幾千萬的支出對於你隻是小意思。我們倆如果因為這個吵,不知道要被別人怎麼傳呢!”
公孫澤麵容稍緩,道:“謝謝你。”
包正假裝沉吟著說:“要不,我們倆給這輛車取個名字吧?我覺得‘小玩兒命’這名字就特別有創意,怎麼著也得給它起個不相上下的、相當有水準的名字吧?”
公孫澤知道他又在那兒動歪腦筋,眼中不覺帶出“不信你有這本事”的輕蔑來,不想包正眼睛亮亮地正對著他的臉,笑出一口大白牙地叫道:“要不叫‘小黑’吧?”公孫澤被逗得“噗嗤”一聲樂出來,笑罵道:“果然是你起的名字,有水準!有創意!並且特色獨具!”
包正看到他笑,終於放下心來,這時將頭壓低了筆直地看進他的眼裏去,認真地說:“承蒙誇獎!我隻希望,如果有下輩子,澤總能允許我送你禮物,我就非常開心了。”
公孫澤悵然道:“這麼樂觀?你真相信有下輩子嗎?”
包正笑道:“萬一有呢?提前預約了不是更保險?再說了,也許澤總哪天大發慈悲,這輩子就讓我提前兌現了,當然更好!”
公孫澤眼神一黯,道:“包正,如果上輩子我有欠你的,下輩子我來當牛作馬、給你家當一輩子長工……”包正聽得身上一激靈,伸手掩住他的嘴:“別瞎說!要當長工也得我來,我皮糙肉厚、身強體健的,扛得動粗活、禁得起打……”話音未落,他的眼睛紅了,忙低下頭去,將臉埋到公孫澤的腿上,不敢抬起。
公孫澤身體僵住,輕聲問:“你說什麼?你聽到什麼了嗎?”
包正聲音哽住,不敢出音,怕他聽出來。
公孫澤澀聲道:“無論你從哪裏聽到了什麼,那都不是真實的,你不要胡亂猜想。你父親對我很好,我對他隻有感恩,這輩子注定是我欠你們包家的。”
他一定不知道那一幕幕包正都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當初吳天和夢飛那樣誹謗他、汙蔑他跟孔雀王的關係,他都沒有一點向包正澄清的意思,甚至完全不介意包正也許會誤解;但是,此刻他卻這樣敏感、甚至迫不及待地維護孔雀王的形象,到底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