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宮內殿,伊汐顏立在案前,提筆寫著幾個名字。這時,柳絮進來,欠身道:“娘娘,陛下果然去楚婕妤那去得勤了些,還賞了好多東西。後宮許多妃嬪對楚婕妤恃寵而驕頗為不滿,但又不敢明說。聽說下個月是楚婕妤的生辰,陛下有意辦一場宮宴。”
伊汐顏手中的筆一頓,順勢將筆放下,道:“看來他的日子過得還是太閑逸了,還有心情辦宮宴。”伊汐顏將案上的紙遞給柳絮,“吩咐宮外的人,把這幾個人除掉。”
柳絮接過也不敢細看,匆匆折了起來,塞進袖中,便退了出去。
乾元殿內,慕容輕塵猛地將案幾上的杯子砸向了跪在殿前帶著麵具的黑衣人麵前,怒道:“廢物,已經數日了,接連有朝中重臣被人暗殺,你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查不到,朕養你們何用!”慕容輕塵捏著微痛的額角,努力讓自己平靜。自登基以來,他一直在排除異己,收歸朝中的勢力,但就是有那麼幾個前太子的餘臣不肯妥協。慕容輕塵也不是不敢動他們,隻是他們身居要位,暫時不能動。然而這幾日,這幾個大臣接連被暗殺,朝中人心惶惶,都揣測是他派人做的,他數月來樹立的賢德大度形象轟然倒塌。況且幾個要職突然空出,又無人頂替,這幾天他實在是寢食難安。
那黑衣人雖惶恐,仍鎮靜地回答:“陛下,也並非毫無線索……”
慕容輕塵見他欲言又止,凜聲道:“說!”
“那些人都是死於冰殘宮的武功,可是數月前臣帶人已將冰殘宮滅門,除了……除了宮裏的那位。”
慕容輕塵寒冰似的目光射向他,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低下了頭。慕容輕塵就知道冰殘宮沒那麼容易被滅,解除伊汐顏的禁足後,她不準有侍衛被安排在景陽宮附近,景陽宮裏的侍女內侍也少的可憐。自己知道她愛清靜,便默許了,沒想到……“看來還是朕太相信她了。冷瞑,你安排兩個人到景陽宮。”
那個叫冷瞑的男子正準備退下,突然又被叫住:“不,你親自去。”
冷瞑晗首,便閃身離開。
是夜,慕容輕塵到景陽宮內,便看見伊汐顏獨自站在院內,盯著一個黑暗角落出神。從前在府中,她為自己謀劃時就愛獨自吹著風思考。而如今,她卻是在處心積慮地算計自己。慕容輕塵苦笑,當日他立伊汐顏為後,不過是怕她在幫助自己後就會離開,為了讓她安心留下,他更是釜底抽薪,滅掉冰殘宮。如今想來她答應的那麼幹脆,一定是另有目的。
慕容輕塵走上前去,伊汐顏看見他也未行禮。慕容輕塵不在意這些禮節,冷麵低聲道:“冰殘宮到底還剩多少人?你最好老實告訴朕,否則朕若查出來,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伊汐顏冷笑道:“還能剩多少人,不就我一個嘍。”
慕容輕塵突然抓住伊汐顏的手腕,慢慢收緊,凜聲道:“少跟朕裝傻,朝中幾個大臣接連死於冰殘宮的武功下,到底是誰殺了他們?”伊汐顏不顧手腕上的痛,故作輕鬆道:“還能是誰,冰殘宮不就隻剩我一個了嗎?沒錯,是我殺了他們。”
“不可能!那些大臣到底是如何死的?告訴朕!”慕容輕塵幾乎吼了出來。伊汐顏戲謔道:“有何不可能?我暗自從景陽宮挖了條隧道通向宮外,半夜悄悄出宮殺了他們,又若無其事的回來了。”慕容輕塵狠狠地盯著她,猛地將她拉近,“朕沒心情跟你開玩笑!”伊汐顏看著放大的俊臉,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誰說我和你開玩笑了?或許,我真的挖了一條呢?”溫熱的氣息令慕容輕塵的心頭一顫,他猛地放開伊汐顏,拉開兩人的距離。伊汐顏見他窘迫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嫵媚動人。
慕容輕塵冷聲道:“你若不想說朕自會查,你不會真的以為朕除了你的冰殘宮,就沒有別的勢力了吧?”伊汐顏早就察覺到了黑暗中的氣息,慕容輕塵暗中培養自己的影衛倒也沒什麼,隻是寒心三年來他一直瞞著自己。她斂了笑容,說:“你不會也真的以為冰殘宮那麼容易就被滅掉吧?”
慕容輕塵此時對這個女人不知是何情感,狠心道:“不論你留在朕身邊還有什麼目的,朕都不會輕易放走你。”慕容輕塵看著伊汐顏,緩步靠近,攥緊了拳頭,說:“就算你為朕設下的是修羅地獄,朕也要拉著你一起沉淪覆滅,至死方休。”
兩人就在這夜色彼此盯著對方,是愛是恨,早已分不清楚。
慕容輕塵深吸一口氣,決然轉身離開。
伊汐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輕眨眼,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她咬緊嘴唇,這是她這幾個月來第一次哭。她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恨意,她也恨他不是嗎?可自己為什麼會掉眼淚?伊汐顏淒然一笑,明月星辰黯然失色。
夜色中的一切盡收黑暗處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