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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裏的涼風更盛，伊簡歌在前麵踩著腳踏，車駛過，風吹得李佳妮的臉就要龜裂了一般。
李佳妮微側著臉，安靜地看著從她兩旁倒退的大小店麵和神色不一的人，才發現，自己在這條路上走了好多次，卻從未有一次向現在這樣認真看過這條街。
她不知道，原來KFC附近有家影音店，原來那家書店的名字叫做“馨望”，原來那家理發店招牌晚上是亮黃色燈光的。
“你現在答應我嗎？”風中傳來伊簡歌的聲音，打斷了她。
這是一個讓人摸不著腦的問題，李佳妮卻一下子反應過來，臉上忽帶起慍色，“這個玩笑很無聊。”
前頭的伊簡歌依舊勾著嘴角，車頭微彎避開一個路人，他繼續道：“能告訴我怎麼會在打工嗎？”
車子經過一家燒烤小攤，小攤師傅正在做著章魚丸子，些許人圍在小攤前麵。那味道真香，不過李佳妮沒買過。
乍看這小子一臉冷冷默默的，沒想到話還挺多。
李佳妮心下一黯，回了他四個字：“無可奉告。”
話一出，她就有點後悔了。
似乎不該這樣回答，正常學生打工無非就是為了賺點零錢，存點錢買東西或者是增加一些生活經驗閱曆什麼的，她不說反而讓人起疑還有其他什麼原因了。
不過見前頭的人似乎沒發覺什麼，李佳妮又想，是自己敏感了點。
李佳妮將腦袋往伊簡歌背後湊近些，他的背很有用地幫她的臉擋去了大部分的冷風，有堵人肉牆的感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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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詳的感覺隻享受了幾秒，伊簡歌突然刹車，李佳妮腦袋一個慣性冷不防地就撞上前頭的那堵肉牆。
“唔…”李佳妮狼狽地抬起頭，瞬間感覺莫名其妙。
“下車。”伊簡歌簡潔地丟下兩個字。
什麼情況？
李佳妮下車，見伊簡歌也下了車，單手扶著車頭對她道：“換你。”
李佳妮懂了，他要換人駕車。
“我累了。”給她一個理由，伊簡歌自己先長腿一跨坐到後座上，一個身高快要一米八的人坐在車後座的模樣還真有點滑稽。
感覺就像猴子一樣。
“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攪了。”李佳妮沒空和他耗。
她還得比李小白早回到家呢。
見她就要徑自走人，伊簡歌冷不防地將雙腳移開地麵。
瞬間整輛腳踢車就要往後揚去，李佳妮一個驚駭，條件反射地迅速伸出雙手抓住車頭，並將它按回地麵。
喝！呼吸在驟停幾秒後，都急促起來了。
他在幹什麼？！
李佳妮瞪大眼睛，回頭卻見那個罪魁禍首正露著一臉無害的微笑，衝她攤了攤手：駕車吧。
她被算計了……李佳妮皮笑肉不笑，嘴角直發抽，真就坐上車前座。
你好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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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妮才知道，載著一個大塊頭的壓力會這般沉重。
剛開始還行，隻要踩腳踏的力道加大一點，車子還是可以聽話快速上前的。
慢慢的……直到後來，她硬撐著腰板不讓後麵的人幸災樂禍地發現她的狼狽，可呼吸已經沉重，就如同她灌了鉛一般的腿，正在很賣力地要把那高起的腳踏狠狠踩下。
為什麼她都沒想到，其實自己本不用這麼累的，她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地載著伊簡歌回她家呢？！
其實送人回家可以很享受，而被送回家的人其實也是可以很辛苦。
可是自負讓她拉不下臉停車，一切的停頓舉動都可能被扣上“受不了”的含義平擺在伊簡歌麵前。
李佳妮才不屑給伊簡歌機會笑話她……其實是不想！
欣賞兩邊風景……她現在哪有那閑情逸致了！
“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後麵傳來某人悠哉遊哉的聲音。
伊簡歌看李佳妮已經氣喘籲籲了還不肯哼聲的後腦勺，本來想說她“特別”，可話一出就成了“奇怪”，這讓他也感到奇怪。
李佳妮哪有心情理他。
“性子跟男孩一樣，不服輸。”
你可以幹脆一點，我整個就像男的！
照你的意思說，服輸是女孩的專利嘍，小心得罪太多人！
“可有時候卻對一切都很不在意。”
是嗎？李佳妮不想去揣度心中那突然的震撼是為什麼。
“看起來爽爽朗朗的，其實心裏想的是什麼很少人知道。”
伊簡歌在後麵補充一句陳述：“我說的對嗎。”
老實說，被人看穿的感覺很討厭，就像把秘密寫在白紙上供人觀摩一樣，不爽到……讓李佳妮不管會不會被笑話，直接從車上跳下來，管他三七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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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佳妮突然跳車的結果就是，無辜的腳踏車又是往後一仰，下一秒，某人因為話太多，帶著車子重重跌在地上。
還好，車子已經騎進小區，這時候的人一般都窩在家裏了，巷子裏除了燈光、李佳妮和伊簡歌，沒人。
呼呼呼……李佳妮呼吸還沒緩過來，眼睛不理身後自己製造的“交通事故”，徑自就要走人了。
哼，累死了，還真是不如走路來得痛快。
可走出幾步，她就停下來。
因為沒有聽到後頭的動靜。
不用管。態度一硬，李佳妮又走了幾步。可後頭依舊沒有半點聲響，她越走越心裏犯鬼了。
聽說，人的臀部連接脊椎，要是撞個不對位，好像會出事的……
李佳妮最終還是帶著良心回頭。
瞧她多菩薩心腸。
平躺在冰冷地上的腳踏車，後頭，伊簡歌坐著，雙手撐住身子，此刻，劉海遮住了他本就低垂著的臉，讓人看不清狀況。
“喂？”李佳妮叫了一聲，可地上的人動也沒動一下，應也不應一聲。
為什麼她會突然萌生出一種類似“做賊心虛”的感覺？
一番心理鬥爭後，李佳妮隻得折回來，湊近問：“喂，沒事吧。”
差點就問：沒死吧。
隱藏在劉海下的眼閃出一道光，猛地射到李佳妮臉上。李佳妮一個機靈，心裏的“糟”字還沒喊出一半，手已經被人迅速抓住，然後重心向前。
“哦？！”李佳妮就這麼摔坐到地上，雙手觸及粗糙冰涼的地麵，讓她有些吃痛地眯起雙眼。
“我又贏了。”身邊傳來伊簡歌心情很好的聲音。
李佳妮回頭見路燈下，伊簡歌的笑容，像冰川之中難得的一股溫泉一般。
是該生氣，然後暴跳如雷地罵他幾句的。
但不曉得為什麼，李佳妮火氣才上來，剛要罵出口的話反而忘記在喉嚨口。
火焰似因地麵的冰涼而滅。有種爽快，放肆的感覺，真莫名其妙的，讓她竟然心情驟然一好，好到她的笑是不小心噴薄而出的。
“噗！嗬嗬，哈哈…”
倒是伊簡歌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他臉上的笑容停頓了半晌，就這般看著她。
兩彎月兒彎彎，一葉船兒在高唱。
隨後，伊簡歌也發出暢快的笑。
兩人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巷子裏蕩開。
都笑得莫名其妙，卻笑得一塵不染。
因為，是想笑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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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開懷的笑聲過後，李佳妮和伊簡歌兩人就像相熟已久的老友，感覺對彼此的認識突然增進。
伊簡歌站起身來向李佳妮伸出手，李佳妮想也不想就讓他把自己拉起來。
兩人拍打一陣自己身上的灰土。
就在伊簡歌把車子牽起的空檔，李佳妮瞧見了地上那本硬皮書，一定是剛才車倒的時候飛出去的。
李佳妮彎腰將它撿起，想起伊簡歌今天一整天都在看它。
即使路燈的光線不太強，跟螢火蟲一樣，她也能清楚地讀出書上幾個金色的楷體大字…“法律法規精選案例庫”。
“真的假的。”李佳妮在伊簡歌麵前晃了晃那本真挺沉的書，隨後放進車籃裏。
伊簡歌的回答是：“我想這世界上大概沒有幾個人會在KFC裏看一整天自己不想看的書。”
以及，等一個自己沒在意的人。
也是。李佳妮讚同地點頭，言之有理。
車子的齒輪鬆了，伊簡歌隻得牽著車走。
李佳妮有點心虛地嗬嗬兩聲，不過似乎並不能為自己減輕點罪行，那，剩下的辦法就是…視而不見，對，沒看見。
伊簡歌倒是沒在意。他牽著車，臉上那抹鮮少勾得真實的笑卻在這時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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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擰的眉頭透露出些許疲憊，隻聽伊簡歌頹然道：“打架被人告，所以想先了解自己會有什麼下場，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對方可是有背景的人。”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李佳妮一驚，回過頭看見某人略帶憂傷的側臉。
小混混被人告了…嗬，開玩笑的吧…
不像是騙人的…
真的假的…但，這應該屬於正常現象吧…
某人一團氣突然悶在胸口，然後氣爆成熊熊的火焰，火焰裏有一個被燒得金黃的字——“怒”！
片刻沉默之後，某人忍不住了，“讓你們打架，就應該受點教訓，不然還以為這個世界是自己的了。”李佳妮冷哼，完全使用挑釁的口吻。
伊簡歌無動於衷地牽著車，大概是心虛吧，被說幾句也是應該的。
李佳妮看他沒反應，心想，難道真的很嚴重？
“那你怎麼解決？”口氣生硬。
“你是在關心我嗎？”伊簡歌不答反問。
車子停了下來，他側過臉，與她雙目對視，嘴角有抹淡得看不清的笑，李佳妮沒有發現。
李佳妮看見一雙黑夜中閃動著星光的眼，從裏頭讀出了“好奇”兩字。
有點卡帶……李佳妮有些發虛地把臉移開，搞不明白為什麼心跳會突然比剛才騎車時還快。
風，依舊冷列，但此時刮在她臉上卻沒有了皮膚要龜裂的感覺。
一定是累了，所以有點昏了。
隨便給自己塞了幾個勉強通得過的解釋。
這小子長得這麼高幹什麼，讓她一直抬頭，這也是一件很讓人累的事難道他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