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從歐洲歸來了。1919年1月4日,海明威從熱那亞港出發,經過一路上風浪的顛簸和中途的幾天逗留,終於在1月21日抵達紐約港。聽說他的到來,《紐約太陽報》的記者聞風而動,馬上找到他,並在報上報道了采訪他的消息。由於他是第一個在意大利受傷的美國人,他身上曾有過那麼多彈片碎塊,留下了那麼多傷疤,他本人又長得那麼帥,所以他一下子成了新聞界的名人和女孩子崇拜的偶像。他的種種經曆和行蹤被詳細登載在《堪薩斯城星報》和《芝加哥美國人報》以及他家鄉的報紙《橡樹葉》上。海明威還被中學請去作報告,他穿上他的製服,一邊作報告,一邊把他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東西展示給那些熱心的中學生聽眾看,尤其是他那條篩子般布滿彈孔、血跡斑斑的褲子。他的報告作得十分成功,打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後來他還在別的地方專門給一群女孩子作報告,以同樣的方法贏得了她們的心。
盡管年紀輕輕的海明威比起他的同齡人享有了不小的名氣,而且比起他在戰場上分發香煙、巧克力那樣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來,他獲得的榮譽和受到的尊敬可以說是遠遠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自從父親和姐姐瑪塞利娜在火車站把從歐洲歸來的他接回家以後,人們慢慢發現他的情緒低沉下來,尤其是在收到格尼絲使他幻想破滅的信之後。他成天無所事事,早上躺在床上不起來,心情特別糟糕時,甚至整天不起床,讓他姐姐把飯端到他床跟前。由於他受傷獲得了1400美元的保險賠償金,他可以整整一年不用工作掙錢,他想利用這段時間靜下心來好好休息一下,調整好自己的身心。可是正因為沒有許多事做,他又難以調整好自己。尤其是當他聽到別人在議論一個跛子,而他最終明白這個跛子就是他自己時,他的痛苦是難以忍受的:“我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害,在身體上,心靈上,精神上,以及道義上……”他還借酒消愁,有一次甚至一下子喝了15杯馬提尼酒、3杯加香檳的威士忌,以及無數杯香檳酒,最後是爛醉如泥,不省人事。
當然,在這段時間裏他經常在圖書館或自己家的前廊上讀書、思考問題。他也始終保持著寫作的興趣,但他在這段時間裏寫的作品顯然不夠成熟,帶有明顯模仿通俗雜誌上的作品的傾向。所以他投出去的稿件又統統附上退稿單回到他的手上。這對他精神上的打擊太大了,一個作家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發表,能夠擁有讀者,即使他很清楚自己的作品不夠令人滿意,但是收到退稿單時的那種滋味總是不那麼好受。所以在創作上沒有如海明威所急於求成的那樣很快被人接受,也是海明威這一段時間比較消沉的原因之一。
海明威的家裏希望他能上大學,但是他並沒有這種打算。1919年夏天,海明威到沃爾頓湖和沃爾頓湖附近的霍頓灣避暑,除了寫他的小說以外,他把時間全部消磨在釣魚和與朋友到野外露營上。
10月初,海明威和朋友結束了野營生活,但回到橡樹園後他又感到在家裏將會一事無成。於是不久又返回密執安,來到北部的皮托斯基,住進了州大街602號波特夫人出租的房間裏。那裏離密執安湖僅幾個街區之遙。他在那裏努力寫作,每天早晨從他的房間裏都會傳出清脆的打字聲。他會一直埋頭寫作到中午,吃完中午飯後又繼續寫作。為了支付房租,他還得花點時間去鏟沙礫,掙點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