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3)

梁:可以說入手相同,他的革命的入手是農村包圍城市,他入手是農村,我要建設新中國,我也是入手是農村,從入手是相同。

艾:抗戰的時候的延安的情形,根據地的情形,在華北、在華中、在陝西,各種地方,不要說籠統的很相同,就是具體的細節也常常相同的。解放以後,毛主席所注重的很多計劃,也是跟當年的鄉村建設很相同,比較注重鄉村,也有把工業、小型的工廠分散在鄉下,也不要集中在大都市,這是一個,很多啊,書裏可以說是算是爭鳴了,我不知道您對這個……

梁:是,是這樣的。我不是昨天說過一下,從鄉村入手是沒問題了。入手幹什麼呢?主要往哪個方向去做呢?兩條,就是讓散漫的農民漸漸地有了團體組織,一麵呢,從舊的生產技術來提高人力,要引用近代的科學技術。團體組織、科學技術這兩麵,這兩麵現在毛主席說的,他從開頭初級合作社、高級合作社,最後人民公社,這是往組織裏頭去,不可避免,中國想要進步,一定要散漫的農民要組織起來,組織起來才好引用進步的科學技術。事實上大家隻能走一條路。

艾:1950年到1953年,您和毛主席講話的時候,到他家去講話,您剛才說當時是想講什麼就講什麼。

梁:漫談。

艾:哦,漫談。話題當然很多,不過您現在還能不能想起一些當年……

梁:我都記錄了。

艾:您都記錄了?

梁:我有記錄,有本子上有呢。

艾:噢,那太好了。那您是預備……

梁:自己藏著,沒有發表。

艾:沒有發表?

梁:不過,你想看,可以看。

艾:那當然想看啦,假如您有記錄,對我來說當然太好了。

梁:明天我可以找出來。

艾:不用麻煩,藏在比較難找的地方,不要太急,我當然想看,不過不用太勉強地找。那發生了1953年9月份的衝突以後呢,那很少,或者根本沒有跟您這樣子的……

梁:那就是坐下來從容地談話的機會就沒有了。

艾:就沒有了。就是開會的時候……

梁:可以見麵,見麵也還握手啊。

艾:態度跟以前不同吧?或者說以前比較和氣啊……

梁:也還沒有什麼,不過他就是匆匆地握一下手,說一兩句話,我們也站著,他來走過,他跟這個握手,跟那個握手,走過去握手的時候說一兩句話,沒有請到家裏來坐下來談話。

艾:解放以來您和哪一界的人接觸最多,文藝界呢,學術界呢,政治界比較多,還是親戚多,還是當年的老朋友最多?

梁:都差不多。因為我過去不是發起過民主同盟,所以這方麵有些個舊朋友。再就是從前我在河南辦學,在山東辦學,學生有在這個地方的,也有從外頭來的,見麵啊、通訊啊。我學生數量很大,我算一下,可以算是有學生關係的,他管我叫老師,聽過我講課,大概有4000人。

艾:4000人,那很多了,所謂“桃李滿天下”(笑)。那住北京的也常有機會……

梁:有些個人,故去的多了,他們都……因為普通人到60歲、70歲、80歲,活到80歲不是很多了,很多人都故去了。(笑)可我活得長久一些。

艾:那50年代、60年代,那個時候還有很多老朋友吧?

梁:有,有些在外省的還通信。

艾:現在,當年的很多的人都已經去世了。當然毛主席、周恩來也去世了,(梁:朱委員長也去世了。)您自己當年的陳銘樞、李宗仁、李濟深都故去了。那這麼說,50年代、60年代還是跟當年的老朋友很多來往了。我記得研究您生平的時候,1966年,李宗仁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您也是出來接他,所以也許這種情形,往屆的老朋友見麵的機會還是很多的。這可能算是個奇怪的問題:假定先生現在返老還童,您能從頭開始,您的事業會怎麼樣?

我不是一個學者(2)

梁:我沒有往這邊想過(笑)。我再多說一句話,我要做的事情主要是《人心與人生》這個書,書已經做成了,那我已經好像是滿足了。別的書嘛,小一點的,短一點的不像那麼大部頭,有一個書叫做《東方學術概觀》,東方學術我說的是三家,中國的是儒家和道家,印度是佛教,這三家簡單說一下,三家比較一下,有這麼一個書,書名字叫《東方學術概觀》;書不太長,比那個《人心與人生》字數少多了,這個書也寫出來了,所以好像是有點心願已了(笑)那個味道。

艾:假定您是十幾歲現在,您會改行,還是跟原來一樣,做學者?

梁:我常常對人表示我不是一個學者。

艾:是啊,您書裏也常常有這個否認。

梁:對。我承認自己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並且是本著自己思想而去實行、實踐的人,我就是這麼一個人。我對學術啊、學者啊,對中國的老學問不行。我對你說過,小時候沒有念過“四書五經”,“四書五經”的書裏麵有些個生字我現在還不會認。那麼,再一麵,現在的學問,科學我也不行,我西文不行,科學一定要學外國文,我的西文不行。所以講到學問,我隻能夠歇一歇,我說我不行。

艾:您真的覺得是如此嗎?

梁:我自己承認我是個有思想的人,獨立思考,表裏如一。

艾:假定您返老還童的話,您還是會做一個有思想的、要實踐思想的人,不要做醫生、科學家,或者政治家,或者……

梁: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醫學。(艾:噢,年輕的時候就喜歡醫學。)政協把委員分了很多組,自己自認,願意參加哪個組就參加哪個組,比如有文教組——文化教育,有醫藥組,有國際問題組,參加國際問題組的人最多,我參加的是醫藥衛生組,醫藥衛生組裏有中醫,有西醫。

艾:《東西文化及其哲學》這本書裏,也有一些關於醫學的文化,關於中醫跟西醫。好像您父親也是對醫學有點研究吧?在年譜裏提到他會熬藥啊、做藥啊。

梁:可以說沒有什麼,不過比如家裏人病了,比如我母親病了,或者我們弟兄小孩這一輩有病,他常常開藥給我們吃藥(笑)。中醫多半都是(笑)喜歡說儒醫,許多讀書人他會看看醫書,他好像就能夠通醫道似的。我父親也有那個情況,不過他沒有給外人看病。

艾:先生最喜歡的食物是什麼?

梁:吃東西啊?(艾:吃東西。)吃東西,我是吃素的。

艾:就是說蔬菜裏麵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或者是水果?

梁:蔬菜水果我都喜歡,一般的蔬菜水果我都喜歡。

艾:有沒有特別喜愛的?

梁:沒有特別喜愛的。

艾:那您最喜愛的消遣有沒有啊?或者是根本沒有消遣的?

梁:有消遣的。有消遣就是身體的活動,散步啊、逛公園啊,到公園去,我挺喜歡的。

艾:好像是1956、1957年,香港的一些朋友說您學太極拳。

梁:學過,學過。

艾:您練多久了?

梁:從練太極、學太極拳說起啊,那離現在是好幾十年,好多年,不過有時候斷斷續續,特別是抗戰起來之後吧,為國家的事情各處奔走,有時候就不得空。

艾:您的意思就是早就學了?

梁:早就學了。

艾:這個我不知道,我還以為50年代才開始學的。

梁:學得很早,大概30多歲吧,(艾:噢,這個時候開始學了。)可是學了又擱起來了,沒有認真地去練,我以前住在德勝門那個地方,淨業湖(積水潭),那個小山上,大家在那裏學,都是練太極拳。

艾:我不記得您是住過德勝門,就是積水潭那邊?

梁:積水潭那邊,我自己的房子,現在房產還在那裏。

艾:哦,從什麼時候開始,那裏的房子?

梁:從民國初年,60年前。

艾:這個我倒是弄錯,我以為那裏的房子,就是您的父親的朋友彭詒孫的房子在那裏,也不知道您梁家的房子也在那裏。

梁:也有。彭家的房子在積水潭的西南,有個樓的,我們的房子在西北角,現在這個房子還在,可是人家住了。

艾:您父親的年譜,好像他是常常住在彭家那邊。

梁:對,有時候住那邊,他自己不是後來投水嘛?就是從彭先生住的那個房子裏出來投水的。

艾:好像他快要過60歲的生日。那麼我所了解的就是我所寫的,孩子們到學校來,住在彭先生那邊。本來梁家的房子離彭家的房子很近的話,好像是……

梁:就在那個北邊。

艾:積水潭也不太大了,距離也會不太大……

梁:都在積水潭的西南,我們這個房子在西北角,現在這個房子還在,被旁人住了。

艾:積水潭當中有個小島,島上麵有個小廟,這個年譜是有的,有高廟這個名。

梁:不過那個名字不叫高廟,高廟是在水的南邊,高廟很大,剛才我們說的這個廟很小。

艾:哦,小的廟。我1973年來的時候,還是見不到您,可是這個地方我知道,我不敢去看,害怕。那個時候您父親的紀念碑已經找不到了,有個座子,上麵的石碑已經倒了,也是找不到了。問了很多附近的人,什麼時候這個碑被打倒的。有個人說是抗戰時候還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