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坐下後解釋道:“君上有所不知,白日裏這幅‘皎月青蓮’不過呈現出了它七分之美。”
李昊看著手中錦緞奇道:“哦?”
婆婆自豪一笑,微微抬了抬下巴:“君上可見錦緞上那星星螢火。那螢火刺繡的絲線是我木家世代傳承下來的夜光細絲,若是到了晚上熄了燈,這螢火會散出淡淡的光,仿似活了一般,環繞一池青蓮美輪美奐,這才是我木家刺繡精妙之所在。”
李昊聽後,恍然道:“原是這樣。”
七月十五,吳王後生辰,紫徽宮外大擺盛宴。席中,吳王下令熄滅所有燈火,眾人不解。兩名侍從小心抬著一物件將其放在桌宴前,這物件估算六尺高,被一方寬大布料罩著,不知為甚。
吳王接連擊掌兩聲,一側侍從掀開紅布現出一上好錦緞,錦緞上螢火散著微弱的光,點亮一池青蓮。
良久,引來一群真正螢火,紛紛墜在錦緞上不肯離去,此情此景,似夢似幻,美不勝收。
在坐臣子無不漬漬稱奇,一時間,驚歎聲迭起。
王後喜不自勝,提著繁複曳地長裙走向光亮之處。眾人紛紛讓路,纖長手指輕撫緞中青蓮,引螢火落其指尖,回眸一笑百媚生,嬌聲勸說獎賞所作之人。
吳王下旨:荷月鎮木婆刺繡之技絕世無雙,賜‘一等繡娘’之稱,賜文繡閣為其住所,先前繡娘搬至翠竹閣。木家傳人木蓮,經雲國巫祝批言,乃四海仙靈轉世,福澤深厚,特準進蘭庭書苑,與眾公子一起念書識字,日後報效吳國。
此後,我便同吳國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一起坐在蘭庭書苑裏聽袁夫子講學。因吳王一席話已充分證明我命格不凡,我大可不必費盡心力女扮男裝,掩人耳目。
於是,每日清早,露珠滴滴,循著朗朗讀書聲,透過雕花窗杦便能看到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景象。
婆婆苦口婆心和我說起這些前塵往事,無非是想讓我得知現下這一切來之不易,務必要銘記珍惜,潛心學習木家刺繡絕學,不要讓她白費苦心。學堂上夫子講的那些倒不必太過用心,讀書識字、建功立業本就是男人的擔子,將我推到男人堆裏與他們一同接受教化,左不過是衝著巫祝的那句批語來著。
我對此卻不以為意,為何男子就可以指點江山,戎馬一生?女子卻隻能刺繡燒飯,相夫教子?我不是想說男子在外闖蕩有何了不得,女子在內顧家有何低微。隻是人生短短數十載,我們都應該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並讓受倫理道德束縛起手腳。倘若那樣,人生就太過悲哀了。不過,這樣的話我並未同婆婆說,她年紀大了,又確實為我日夜操勞,我不好忤逆她。
而今我十六歲,有三個好朋友,和一個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