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難文體的開創
戰國末期,百家爭鳴,舊有的文體形式已不能滿足新的內容需要。韓非在前人的基礎上,又開創了一些新的文章體裁。
例如曆史評論,開始於《左傳》的“君子日”。韓非把左丘明長短不拘,隨意生發的曆史自由談,進一步擴展為曆史辯難的文體。《難一》、《難二》、《難三》、《難四》收28篇短文,分為4組,每篇各自獨立,格式都是先舉史實,後發議論。
如《難一》第七是郤獻子為韓獻子分謗的故事。《左傳》、《國語》一致肯定。韓非卻認為韓獻子所斬如果是有罪之人,不該救,救罪人是破壞法治,因而不存在分謗問題。如果是無辜,不可勸其示眾。這完全是從法治角度思考問題。辯駁猶如老吏斷獄,絲絲入扣。孫月峰說它“宛轉有勢,味態不窮,最為快勁”。
《難四》諸篇,每篇三段,都是先舉一事,先設一難以駁古人,又立一難補充前論之不足。這種雙層論辯比單層論辯更加深入透徹。像這種對於某一曆史事件再三辯論的形式始見於《孟子》,到了《韓非子》,已由簡單對話發展成為嚴密的辯難文體。
此類文章,大多隻顧駁辯的痛快,較少注意全麵分析,從而難以避免片麵性,少數文章甚至流於詭辯。盡管如此,韓非的駁難文體對後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在西漢,司馬相如的《難蜀中父老》,東方朔的《答客難》,揚雄的《難解》等文章,大都效法了韓非。
東漢王充的《論衡》中此類文章更多。南北朝時編成的《弘明集》,大部分都是駁難文體。唐柳宗元的《非國語》,宋人呂祖謙的《東萊駁議》,都是專門就曆史問題而作的翻案文章,文體均步韓非後塵。
韻文的創新
散文中夾雜韻語,在先秦典籍中早已有之。在《尚書》、《周易》、《國語》、《老子》、《管子》、《莊子》、《荀子》、《孫子兵法》等書中都可以找到。或用於歌頌,或用於告誡,或用於鋪陳事理,或用於形容描繪,大都富於哲理,概括力強,語句整齊,節奏鮮明,用韻規則,反複重迭,近乎詩歌。
在前人成就的基礎上,韓非又把韻文的寫作技巧向前推進了一步。在他以前,韻文隻是散文中的一些片斷,很少有從頭至尾押韻的。《老子》雖有全章用韻的,但篇幅短小,最長不過百十個字。《管子·弟子職》全篇大致押韻,但屬於說明文,簡樸淺陋,缺乏文采,而且可能不是先秦的文章。《荀子·賦篇》當然是成熟的韻文,但它屬於辭賦體。韓非的幾篇韻文,無論是文字、句式、韻律,還是手法都超越了他的前輩。
《主道》一文是韓非論述君主駕禦臣民方法的。全文長達850餘字,一氣嗬成。自首至尾全用韻,或每句押,或隔句押,或多句押,自由變韻,三四五六七言文錯落使用,不板不滯,蒼古而雅致。
《揚權》是韓非提倡集權的代表作。全文共有1300餘字,句子比較整齊,絕大部分是四言,用韻更有規則,節奏感更強烈。
清代大儒章學誠說,諸子爭鳴,“至戰國而後世之文體備”(《文史通義·詩教上》)。這話有一定道理。《論語》、《孟子》是語錄體;《老子》、《孫子兵法》是格言體;《荀子》以專論為主,也有語錄體和韻文。韓非使專論文體更加成熟,並且使散文和韻文進一步結合,進一步發展。漢初的政論家,賈誼和晁錯的議論文風格很明顯都是承襲了韓非子的文風。指陳利害,論述透徹,風格尤近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