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沒透亮,姐就把我鼓搗醒了。
姐說采花去。采就采唄,掀被幹啥?我咕噥道,心裏卻還是樂意,能賣錢哩。
拉了爬犁走了好一陣子,公路兩側才有炊煙懶洋洋地升起來。
冬采冬運季節,集材的牛爬犁經過,雪地上就開出了簇簇花朵。初看暗褐色的,待到天光漸亮,它又成為暗黃色的了。
地上的花朵漸少,我的爬犁滿滿的了。
拉到小鎮南邊賣給苗圃,他們收了做肥料。
興衝衝拿了錢,去鎮子中心大樓旁看小人書,看一本一分錢。
瞧著姐正在看,我悄悄跑去買了一塊粘糖。這回兜裏有錢,一狠勁,買了一塊沾了芝麻的。二分錢才能買到一塊呢。閉著嘴唇嚼,怕她發現。
逢到昨夜落雪,早晨過來,我和姐就得費勁一些兒。
姐坐地上拂雪,下麵現出黃黃的一大塊兒。
一圈圈的紋絡因了雪的緣故,顯得那麼清晰,一圈圈的,像水中的漣漪,像老樹的年輪。
路上白茫茫一片,隻能用腳去趟,看哪個地方硌著腳兒,停下一掘,噢,下邊有。趟除上邊的雪,用鐵鍬四外輕輕掘幾下,再把鍬深插下邊一使勁兒,硬梆梆一大塊下來了。有時就用手抬到爬犁上。
大了,我想起來還和姐說,當年,咱倆咋還用手往爬犁上搬牛糞呢?一點兒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味?姐笑了,說,花朵麼。